“但我们的行程因为你娘和魏竹的事早已耽搁了许久，再不走就赶不上他人的邀约。魏竹便只好先告别你娘随我们南下，并承诺事后马上回去向你娘提亲。”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时我们南下赴约上门拜访，却听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先皇第三子应川谋反，幸好当时的太仆寺少卿孟尝提前获悉阴谋，并将此阴谋禀告于先皇，才免去一场腥风风雨。”

    “先皇震怒，立即下令将所有与那场阴谋有牵扯的人都关入昭狱，以谋逆罪判处，三皇子也被禁足府邸，无令不得出。”

    “而你祖父魏邕正是这场谋逆中的主谋之一，再加上此前你祖父在朝中声望过高，先皇早视你祖父为眼中钉，当即下令要让魏家上下三百口人全部以死谢罪。”

    “原本你父亲也应该死于那场阴谋，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还没等先皇找到你父亲，被囚禁于府邸的三皇子突然自尽，有人在他的府邸搜出一封书信，先皇看完后悲痛不已，吐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就下令将所有与那场阴谋有关的人都免去了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干人等全都流放。”

    “但你父亲不信你祖父魏邕会谋反，我和韩英也不信，当初我们三人一起游历天下时，曾见过你祖父，为人一身正气，说句大逆不道的，甚至有一点死心眼，有种愚忠，绝对不会谋反。”

    “我们开始在背地里查探当时的事情，其中缘由，为什么三皇子会突然谋反，三皇子信中写了什么，为什么先皇当时会突然收回成命，那件事里有太多的迷雾了。故而当初魏竹答应你娘回去娶她的事也只好被迫暂时耽搁。”

    “后来韩英查探到三皇子在谋反前曾去过扬州，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当时三皇子从扬州回来后就开始心事重重，随后不久就传出了三皇子谋逆但被先皇先一步发现的消息。韩英认为这两件事之间必有蹊跷，于是连夜前往扬州一探究竟。”

    “魏竹留在京城里走访以前和他父亲相识的人，想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到事情的原委。我也回到家中找到我父亲孟尝，向他询问那件事情真伪，但我父亲却缄口莫言，甚至一气之下将我关押在祠堂，命令我不许在外人面前再次提起此事，也不许我出门。”

    “直到我被我父亲放出来，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我想找到魏竹与他会合，却再也没有找到他，多方打探，才终于在城外的乱葬岗寻到了他的尸体，手心里还死死捏着我们一起南下赴约途中他给你母亲买的簪子。”

    “你撒谎！”

    孟青只见眼前少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自己对面，双目怒睁，“我娘和我说过，我父亲少时就已经失去了双亲，长大后便开始独自一人游历于江湖，在路过河东时与我娘一眼定情，随后入赘裴家，再后来在前往中州的途中不幸遭遇山贼，死于非命。”

    “岂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魏邕之子，叛臣之后！我看你嘴里半天吐不出一句真话，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也根本不叫什么孟青，说，真正的孟青在哪里？！”说着拔出身后背的剑，用剑锋指向孟青，恨不得立马要将他就地解决。

    外面忽然挂起了大风，立在门外的围栏开始不停地左右摇摆，树叶也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一场大雨就快要来临。

    孟青身体开始不自觉地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空气炸冷，还是因为又想起了多年前在乱葬岗发现魏竹尸体时的惊恐。

    “是真是假，听完故事你再自行分辨”，说着抬手轻轻地将剑锋指向自己的那把剑往旁边推开几分，“难道你就从不曾察觉到每当你母亲和韩英在面对你父亲的话题的时候的异常吗？他们从不曾在你面前谈及过多和当年相关的事情，就连我，你在问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只能缄口莫言。”

    “因为在面对这些沉重话题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毕竟当年的事太大了，我们都不敢有任何差错。”

    “后来我将他的尸体从乱葬岗里带出来埋在了不远处的竹林里，又想起你的母亲来，匆匆连夜赶去河东，再见面时没想到你母亲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那时你母亲还未成亲，未婚先孕你外祖父岂能容忍，再者当时你外祖父谋反被杀之事早已传到河东，不得已你外祖父只好说服你母亲将孩子打掉，再送去乡下里避避风头，等时间久了世人淡忘此事再接回来，可你母亲怎会同意，于是向我求助，让我带着她连夜逃出来。”

    “你父亲已经死于非命，我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有任何的闪失，所以我听从你母亲的话，带着她逃了出来。”

    “后来没多久韩英也回到了河东，找到我和你娘。我猜想他去扬州那么久一定有所收获，于是准备问他，但没想到他见到我的第一面直接拔剑相向，逼问我在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预感大事不妙，果然，他从扬州回来之前还去了京城，并且听闻了魏竹的死讯，还知道了魏竹在死之前曾去我家拜访过我父亲。”

    “但是事实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被我父亲关在祠堂里的那一个多月里被人下了药，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原来你父亲曾经上门找过我父亲。”

    “我，魏竹，还有韩英我们三人多年结识，一起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你父亲，所以我猜想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阴谋。”

    “顿时一股凉意从头到尾向我浇灌而来，我又马不停蹄赶回京城，我有预感，这是一场阴谋，绝对的阴谋！而且这场阴谋并没有因为你祖父的死和三皇子的自尽而停止，还有更大的阴谋再等着我们。”

    “果不其然，还未等我回到京城中就收到了先皇突然病死，五皇子继位的消息。而我父亲也深陷滥用职权，搜刮民脂民膏的声讨中，文武百官联合上书圣上严查我的父亲，我慌张不已，不敢在路上有片刻停歇。”

    “回到京城我立马找到我父亲，想问我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让我赶快离开，让我不要再回来，让我发誓再也不许调查那件事。他还说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还让我在他死后不要为他报仇。”

    “我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我父亲会说出那样的话，我还想再问，却突然脑袋变得昏沉起来，眼前的东西都在打转，连退好几步，直接晕了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远离京城的马车上。”

    “我不甘心，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却在路上听到太仆寺少卿畏罪自杀的消息，我像被雷击了一般，接二连三的噩耗再加上长时间的奔波劳累，终于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边只剩下一个长时间跟在我父亲身边的老仆。那老仆告诉我魏竹之死并非意外，自从他那天上门后仿佛就被什么人暗中盯上了。因为我父亲念在他与我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曾派人保护过他，但后来发现派出去的人都无一生还。”

    “若是意外，以魏竹的武功，再加上我父亲派出去的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去，而且最后凶手还毫无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想继续探查，但我父亲似是料到我要与之报仇的想法，还让老仆给我带了些话，他说：

    兔死狗烹，现如今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皆是天命，天命不可违。都怪我，造成今日之局面皆由我一手造成，当初我违背天命做了不该做的事，现如今自然也要我拿命来还，只是其余人皆是无辜，不该因我而命丧黄泉。今日我心甘情愿自我了断，只是希望阿青切不可再一意孤行，否则我死不瞑目。”

    “在此之前我对那件事还是一个迷糊的状态，有点思绪但不多，但在听完我父亲让老仆带给我的那些话后，我心里的猜想一下子就被验证了七八分。”

    “势不容缓，我立刻连夜休书一封，将我所知道的事全部告知与韩英，并嘱咐他要想活命就决计再不要探查那件事。”

    “后来我开始四处躲藏，辗转多地，直到京城中再没有哪个大人的死讯传来，我才终于回到京城，隐姓埋名，在此地定居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母亲和韩英一直以来对你隐瞒你父亲真实身份和死因的原因。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如今韩英却突然让你带着木牌进京来找我想必是他又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说罢，孟青眼神才又逐渐聚焦起来，神色凝重地看向裴商，“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