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商原以为此次来京城寻孟青只为受韩叔所托将一物品交于故人,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裴商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面上毫无血色,青筋凸起,手止不住地发抖,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所以,这背后之人是——是上面那位,是吗?”
孟青没有回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裴商,似是默认了。若非如此,这天地下他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有他那样的权利,雷厉风行,压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孟青拢了拢衣衫,感觉天又变凉了些,听声音,外面的风声早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戚戚沥沥的雨声,一声一声地敲打在心口上,脑海中,让人烦躁不已。
“今日这雨也下得大,想要离开恐怕要费好些力气,今日你就暂且先在这住下,等雨停了你再走吧”,孟青看这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是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人离开。
裴商望着外面的雨,思考片刻,说好,又起身向门外走去,看着天空,一动不动。
孟青看着他的背影也注视良久,见他应该真的没有任何要冲动的想法,最后才终于放下心来走去厨房准备做点吃的。
晚饭过后,裴商仰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向屋顶,过了很久,起身,朝着孟青的房间走去,敲开孟青的房门,“孟叔,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向您请教......”
“......”
次日,裴商天还没亮就动身离开了那处小木屋,步履沉重,走在来时的那条林中小路上。一眼望去,和昨日来时却宛如两个人,没想到,一个人竟能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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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中州城玄武大街。
清晨,还未来得及等天完全亮起来玄武大街上就陆陆续续站满了行人,男女老少,人满为患,就连街边的茶楼酒馆也盛况空前,不少人费劲巴拉一团挤在窗边,争先恐后。大家此行都只为一个目的——今日势必要一睹华大将军真容和定北军的磅礴气势。
玄武大街上一处视野极佳的茶楼里,一群少年朗激动地你一言我一言声情并茂地交流着。
“我前几日就得到消息说今日华大将军班师回朝,给我高兴坏了,立马马不停蹄地赶来,可算让我给赶上了。”
“听说华大将军此次在漠北作战时,原本因为粮草的问题一直相持不下,结果没想到华大将军一条妙计突然扭转局面,以少胜多,直逼漠北老贼老巢,打得他们是落花流水,仓皇而逃,这才提前班师回朝。”
“没想到华大将军年逾半百还能横扫千军,半点不输老,我大齐国有如此大将,简直是我们百姓之福啊。”
“你们这些人,困在这京城里,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突然一名少年郎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
有人闻言来了兴趣,“那你又知道些什么?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快说来我们大伙都听听”。
只见那名少年郎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两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开始一副老气横秋样,“你们只知道华大将军此次以少胜多,但你们肯定没听说过他身边的那个叫裴商的小将。此次我军能够扭转局面,以少胜多,全都是他给华大将军献的计策,然后以身入局,才终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败敌军。”
有人就开始反驳了,“你说的这些我们怎不曾知晓,你又是何处得知?”
那名少年郎见有人不信,脸上有些挂不住,“哼,我自然知道,我舅父是做买卖的,前不久刚从漠北那边回来,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不信?到时候我们走着看看就知道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似是想起来点什么,“诶诶诶,我有点印象,你说的裴商是不是就是华大将军收为义子的那个。”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听说此人之前在战场上作战时曾救过华大将军一命,还因此受了重伤,故而华大将军收为义子。”
“我也记得,还有次就是战况也陷入了僵局,然后这位裴小将军孤身一人,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打探情报,这才找到突破口,大败敌军,此人有勇有谋,说不定这次平定漠北还真有他的功劳呢。”
“听说华大将军对这位裴小将军赞赏不已,走到哪就带到哪,从不离身。华大将军如今年逾半百,用兵也逐渐没有当年那般出神入化,最近我听人说他此次班师回京除了领旨谢恩还打算就此辞官回乡准备颐养天年,也不知是真是假。”
“华大将军要辞官还乡?!这我到是没有听说过。漠北那边因为有华大将军的驻守,虽然外敌偶有来犯,但一直还算安定,若是真的辞官,不知道又有谁能担当此大任。”
“这不是又有了个裴小将军吗,裴小将军跟在华大将军身边多年,一定也有些本事,说不定就要继承华大将军的衣钵。”
“话虽如此,不过华大将军也真够可怜的,一生过去,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孤苦无依。”
“谁说不是啊,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安都之乱,华大将军的家人都因此受害,如今又怎会.....”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谈得火热,全然忘记隔墙有耳这回事,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此时的交谈内容全都一字不落地被隔壁窗边坐着的一位大人听了去。
只见这位大人着一身青绿色衣袍,一条与衣服颜色差不多的腰封将其腰线完美地显露出来,仔细端详起来竟然比那跳舞的歌姬还要美上三分,让人一眼望去便再也挪不开眼。一头墨发用一根雕有莲花纹的银簪束起,神情淡然。这人便是当今炽手可热的人物,检察院副都御使沈复。
“裴...商...”,沈复将整个身子都慵懒地靠在身面的椅子上,一手持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另一只手则是搭在桌山手指茶杯边缘上不断地反复摩擦着,若有所思,“看来这京城的天果真要变了。”
“二两”,沈复微微转过头,看向在身旁一直恭敬站着的小厮,“前几日我让你送信给老师,如何,老师可否有什么回信?”
那名小厮闻言将身子侧了下正对着沈复,双手作揖,恭敬答到,“主人,鬼先生还未曾有过回信,许是前几日庐州洪水,路上难走,故而耽搁了些。”
沈复闻言,思考再三,遂叫二两取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用信封封好交于二两,让他送给老师。
二两得令后立马退出房门去送信,没走几步又被沈复叫住,认真叮嘱,“这封信不走信使,你将这件事交给小七去办,叫他亲自送至我老师手中,路上不得有片刻耽误。”
二两恭敬地答了声好便转身赶紧去办事。
待二两走后沈复才又回到座位上再次将视线移至窗外,准备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不可多得的热闹景象。
此时窗外大街上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放眼望去,原来定北军早已进入城门,浩浩荡荡,地面上的尘土也因这磅礴气势而威逼地四下飞扬起来,军队中为首的那位就是当今华大将军。
但沈复并不关心此人,眼睛只幽沉地盯着他身后那名小将——裴商。
裴商乖巧地跟在华崇身后,不同于华崇满身因常年行军打仗而形成的渗人气压,裴商倒是满脸笑容,以此回应两道热情相迎的城中百姓。
裴商今日身着银白铠甲,肩披祥云披风,迎风飘荡,左牵绳,右持一马槊,三千黑发被束作高马尾随着前进的动作不断左右摇晃。
沈复不自觉地将他的模样与他们初见时对比了一下,嘴角出现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发现裴商并无太大变化,还是那样的肆意,仿佛这几年从军之旅的磨炼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不过要真说变化,恐怕就是他的身材要比以前更为强壮了,眼神里多了分运筹帷幄的自信,倒也不算虚度年华。
“好久不见,裴商”,沈复自顾自地在口中品味着这句话,随即认真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门外走去。
宣正殿门外。
一个身穿太监衣裳,头发有些许花白的人见远方来人,立马小跑着上前,躬着身子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华大将军”。
华大将军大步上前,“不敢劳烦花间公公,公公久等了。”
“嗨呀,花大将军这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哪能跟将军你比啊,将军此次以少胜多,大败漠北,可谓劳苦功高,功不可没,再说奴婢这也没等多久,不比圣上。”
“您是不知道,圣上知道您今日班师回朝,昨晚上激动了一宿没睡,这不,今日天还没亮就起床在宣政殿坐着等您了,您快进去吧,别让圣上等急了。”
华崇闻言点头,“多谢花间公公”,整理好服装向宣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