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黎从小就体弱多病,有那么好几年干脆住在了医院里头,谢拙言久违踏进医院以后,忽然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记忆……或者是说,那是他和时黎被抹去的曾经。
年少的时候,谢拙言很喜欢和时黎待在一起,就连时黎被抬进了病房他也要跟着去,甚至不惜大冬天偷偷洗冷水澡,成功把自己弄生病,这才求得和时黎窝在同一间病房。为此宴明珠没少戳着他的脑门问他,是不是傻,喜欢就去追,七拐八绕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算什么回事。
谢拙言那时候还不明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许多。
他思及过去,抬手轻抚时黎熟睡的脸,内心百感交集,既想时黎现在就睁开眼对他笑,又想时黎就这么沉睡下去,好让这一刻的时间永远属于他。
“喂,这么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道轻佻带笑的声音响起,谢拙言警惕抬眼看去,“谁?!”
魏澄抱着一束小白菊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时黎,特意摘了一朵放在白被单上,冷声嗤笑道:“他醒不醒得来还另说,你没必要压低声音说话,显得你好像很在意他一样。”
谢拙言豁然站起,一把拾走那朵安静躺在时黎身上的白菊扔进了垃圾桶,咬牙切齿道:“你在诅咒谁?!”
魏澄看见谢拙言这幅为了时黎抓狂的样,忽然心情畅快了许多,他隔空点了点谢拙言的胸口,冷然道:“诅咒他的不是我,是你,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全是你自作自受。”
谢拙言敏锐察觉到了魏澄话里有话,他拧着眉眯起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魏澄却是不欲多说,他又意味不明勾唇笑了两声,放下花后转身走掉了。
谢拙言无由来地相信,这个人必定知道所有内情,他迫不及待想追出去,却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阻力绊住了脚步。
回头一看,原是时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正拽着他的衣角,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
“不要……去。”
病痛如抽骨,时黎声音嘶哑,声音小得微不可闻。
谢拙言仿佛心有灵犀,知道时黎想跟他说什么,他叹了口气,舀起勺子小心翼翼给时黎喂了水,“不要说话,你现在刚睡醒,喉咙很干。”
时黎执拗不听劝,他紧拽着谢拙言的衣服,像是怕他随时会走一样,“你都知道了?”
“那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谢拙言温声安慰着,生怕时黎会因此多想。
“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时黎低垂着眼,小声啜泣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时黎当时就像是任人摆布的破烂娃娃,系统毫无征兆上了他的身,强行控制他的意识让他做违心事说违心话。
谢拙言又何尝不知晓时黎的痛楚,他现在已经认命了,眼睁睁看着时黎变成这样真的让他很难受,他暗暗下了决定,起码那样算是为了时黎好。
他将时黎佣进了怀里,轻轻拍抚着时黎瘦削的脊背,哼着哄小孩睡觉的卖报儿歌。
这惹得时黎破涕为笑,“好难听。”
谢拙言:“……”
他悄声嘀咕道:“别人想听我还不一定给他唱呢。”
这话是认真的,谢拙言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哪里想过自己会有唱着蹩脚的儿歌哄人睡觉的一天。
时黎尚在病中,精神不好,起来吃了点东西后又睡下了,但他还挂念着谢拙言上次和他说的那副画,再三叮嘱谢拙言下次来找他的时候一定要带给他。
谢拙言释然地笑了,时黎一听见消失已久的《月亮河》重现世间上了北国的拍卖场,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那股渴望不像作假,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争取?
想到这,谢拙言的脸色又忽然阴沉了下来。
无非就是那股非自然力量在作祟罢了。
回到家以后,谢拙言火急火燎地洗了澡,然后去找宴绥要画作。
宴绥看他这风尘仆仆回来又急着出去的样,不禁感慨道:“真是孩大不留人,要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待遇就好了。”
“咱妈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要插嘴了。”谢拙言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赔钱,他一个劲地追问:“画呢?放哪去了?”
宴绥就喜欢逗弄人,他看着谢拙言急得团团转的样儿,故意打哑谜,“想要就自己找呗,能耐那么大哪里用得着哥操心。”
谢拙言懒得跟他瞎掰扯,直接走捷径,拿宴绥最想听的话堵住他,“哥,求你了,东西给我吧。”
果不其然,宴绥下一秒没声了。
但他不是被谢拙言的顺从整消停了,而是寒毛直竖,感到阵阵惊悚,恨不得压根没听见谢拙言在说什么。
天知道,他想要的是一个会撒娇会卖萌的乖巧弟弟,至于谢拙言这种脸黑得仿佛要拿刀给他切片的混小子,他可完全消受不起!
宴绥幻视恐怖谷效应,他避着谢拙言的视线,抬手指了指地下室,“你一进门就能看见,东西拿了就赶紧走,你再待家里的话我感觉我要被分尸了。”
“很有自知之明。”谢拙言也不客气,三步做两步赶着去。
当他走到昏暗的地下室打开灯的时候,一个被红布精心包裹着的大长方形礼盒映入他眼帘,想必那就是上几个世纪一个死后才出名的大画家呕心沥血绘画出来的《月亮河》。
谢拙言不疑有他,直接拿在了手中,却是有一股滚烫的电流忽然闪过,令他产生应激反应骤然失了手。
【时黎是年少成名的艺术家,从小便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他的家人和好友都为此感到开心和自豪,然而他最在意的存在却认为这不过是他利用办展的名义花枝招展欺骗人的手段】
【在一次剧烈的争吵过后,时黎的情人发出最后一次警告,如若时黎再不放弃走艺术这条路,那他将会弃时黎而去,从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时黎对那人用情至深,自然不肯,于是万分落寞地扔掉了画笔,开始安分守己,事事以对方优先,所得命令无不服从】
【尽管如此,那人仍不满意,在玩弄厌倦过后,无比嫌弃地在退婚协议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拙言/曾用名:谢宁】
对于脑内无端多出来的记忆,谢拙言头疼欲裂,他恨不得抡起旁边的铁锤砸碎自己的脑袋,但他还是强忍着痛苦深想了下去。
他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能对他目前的困境有所帮助就行,他不愿再让时黎一个人承担所有。
如他所愿,后面的剧情接踵而来,所讲述的全是原书的一切。
【谢拙言易燥易怒,说谎成性,各种行为举止可恨得令人发指,一言蔽之着实可恶,而他的亲哥则不然。】
【宴绥品行端正相貌优越,西装革履温文尔雅,集人性才华优点于一身】
【他见时黎暗自神伤,回忆往昔谢拙言所作所为,心中难免打抱不平,于是特意从多名富商联手举办的顶级拍卖会上抢下了画作《月亮河》,并将其赠予时黎,希望能鼓励时黎重新开始,抚平时黎心中伤痛】
【时黎久仰宴绥大名,未曾想宴绥竟和谢拙言十分相像,他心中涌起悸动,却是谨记谢拙言教训,丝毫不敢靠近,即使谢拙言弃他如敝履,他仍深爱着谢拙言,不肯敞开心扉半分】
【宴绥为之动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救时黎于水火之中,于是频频制造偶遇,终靠着各种刷脸和英雄救美在时黎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在这之后,时日渐过,冰雪消融,宴绥和时黎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
谢拙言还想继续深掘,但他被阻挡在了禁忌外面,一道无形的防火墙将他的精神力猛然弹开,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无比尖锐的鸣笛声。
“警告警告——”
“后续剧情尚在封锁中,您无权查看,请拾取更多道具前来兑换!!!!!”
扭曲又诡异的机械声险些没尽数刺破谢拙言的耳膜,到此为止谢拙言还能勉强忍受,但随之而来的是钻心剜肉的疼痛,令他不得不泄气缓解。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谢拙言难以抑制在血管里四处暴走炸开的电流,指甲抓挠着脖颈发出低声怒吼。
半分过后,“哗啦!”一声,谢拙言推倒了离他最近的一面酒架,霎时间玻璃铺满一地,各种芬芳美酒汹涌而出,阴暗封闭的四周弥漫着浓厚的酒香。
宴绥的书房就设在地下室上方,那么大的动静他很难听不见,料想是谢拙言出了什么意外,他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直往拐角楼梯通道那里赶。
等他再度见到谢拙言,发现谢拙言的精气神完完全全变了副模样——
一米九的高个子佝偻着腰,双手捂紧额头,浑身被冷汗浸润湿透,表情狰狞疯疯癫癫,看起来十分狼狈。
宴绥不禁怔愣了片刻,问道:“宁宁,你在干什么?”
谢拙言在听见了宴绥的声音以后,缓缓抬起头,痴痴狞笑:“是你……居然是你……!”
宴绥一无所知,忙不迭走近扶起谢拙言,而谢拙言看见他头上缓缓冒出来了两段进度条,更是激动得喉间一紧,嘴角溢出丝丝腥甜鲜血。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道:
【距离时黎解除婚约进度还剩19%】
【距离时黎攻略官配进度还剩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