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离开前，给乔楚打了个电话，他能得到这份工作，多亏乔楚。
瘦子本想再请乔楚单独吃顿饭，但程翘言紧凑的行程表已经覆盖住了他的所有时间。
今天中午的飞机，刻不容缓。红姐本来让瘦子先去酒店，和公司的人一起去机场。但瘦子怕自己整理不完东西，而且他这边离机场更近，何苦跑一趟呢。
“等我回来，这顿饭一定要补给你。”瘦子先把“欠条”打上了。
“行，一定让你请。”
乔楚望着天花板，没说出口的是：你们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呢？
挂掉电话，手机扣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此后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分钟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又是瘦子。
“还有什么事？”
“乔楚哥哥，我能去趟你家吗？”
“第一，别叫我哥哥，第二，为什么要来我家？”
“我有些东西搬不走了，又不想扔掉，能不能先放你那儿？”
乔楚沉默了，他好想说：大哥我们好像认识没多久吧，你真把我当朋友啦？
但是，今天以后，瘦子就是他和程翘言之间唯一的纽带。
“东西多吗？”
“不多不多，不会占用你太多地方的。”
瘦子光速拎着全部身家赶到乔楚家。
“不是说不多吗？”
“这些是我带走的，”瘦子把大的行李箱护在背后，小的那个推给乔楚，“这个放在这里。”
乔楚接过来，问：“里面是什么？”
“一些衣服。”
乔楚疑惑：“衣服你带走不就行了，不穿吗？”
瘦子支支吾吾地回答：“一些，不太适合平时穿的衣服。”
乔楚也没管他，把行李箱往椅子旁边一放，开始下逐客令：“你飞机几点的，快走吧，别晚了。”
“放心，够时间，不如就现在，我请你吃饭去吧。”
“十点半，早饭还是午饭啊？”
“一起吃。”
坐上电梯，乔楚按下负一楼，带着瘦子来到地下车库。
乔楚打开后备箱，指挥着瘦子：“箱子放上来。”
瘦子照做。
乔楚开车把瘦子带到小区附近的早餐店，还开门，但应该已经没什么吃的。
瘦子忍不住吐槽：“这两步路你也开车？走下来明明更快吧？”
乔楚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搭理瘦子，进去买了一个包子一杯豆浆。
瘦子跟着买了份一样的，急着去买单。
“我有卡，”乔楚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推开瘦子，“这十几块钱就算你请得啦？你得请我个大的。”
“行，乔楚哥，回来我一定会请的。”
回到车上，乔楚喝了口豆浆，放好，启动车子，问瘦子：“现在送你去机场？”
“啊？”瘦子有些受宠若惊，“你送我吗？我本来打算打车去的。”
乔楚没再听瘦子假哭假感动，踩下油门，送瘦子到了机场。
程翘言团队的车也刚巧赶到，撞了个正。
瘦子屁颠屁颠跑过去，跟程翘言和红姐打了声招呼。
乔楚把行李箱拿下来，推过去给瘦子。
程翘言对着瘦子阴阳怪气了一句：“你朋友对你真好啊。”
瘦子没听出来，还沉浸在乔楚送他来机场和他要跟程翘言走了的双份快乐中，呲着牙说：“那当然，我亲哥。”
乔楚回他：“我就送到这了。”
红姐让工作人员带着程翘言进去，看着他们走进机场，红姐转过身，对乔楚说：“好久不见。”
“红姐，好久不见。”
乔楚印象中，上一次见红姐，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她作为评委，看着他们唱了一首又一首难听的歌。并在一堆石头中从中选中乔楚这块金子。
“希望你是真的就到这里。”红姐突然说。
“啊？”乔楚还没反应过来，红姐已经扬长而去。
乔楚回到车上，豆浆已经凉透。但乔楚很渴，还是喝完了。
回到家，乔楚倒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
闹钟响起，他要起床上班。
和半个多月之前的流程差不多，洗漱，吃点面包垫肚子，找件T恤换上，下楼吹个头发，驱车前往直播室。
直播时工作人员一共有三个，工作主要由控制直播的乔楚和控制后台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来完成。
和励峰，他美名其曰“控场”，其实到不到随他心情，控不控也看他状态。
今天和励峰到得还算早，往他特地买在直播室的按摩椅上一躺。左手边支架上是他的工作手机，上面是乔楚的直播画面。另一边，他正全神贯注刷着自己的手机。
乔楚将心中杂念暂时抛在脑后，进入工作状态。
刚直播不久，乔楚突然肚子疼。
完蛋，一定是上午那杯凉豆浆。
他咳了好几声，才吸引到和励峰的注意力，过来帮忙顶上，自己要去洗手间。
此刻，在乔楚看不到的评论区，有人问：主播怎么了？生病了？
乔楚回来后，和励峰继续躺回去玩手机。
直播间里，有评论继续关心着主播：主播怎么不笑，是不是心情不好？
正好被时不时抬头瞄一眼的和励峰看到。
和励峰起身，往提词器里输入“表情管理”四个字，提示乔楚营业。
乔楚挤出一个官方微笑，提高声调，在和励峰的注视下完成了正常直播。
“你闲的啊，还管我表情管理？”
下了播，乔楚立刻换了态度，把手里的流程表甩到和励峰脸上。
“我提醒你啊，我这不是好意吗？”
乔楚撇嘴，不满道：“我又不是明星注意什么表情管理。”
顾客是上帝，网友是顾客，所以网友是上帝。
“我们要对网友好一点。”
乔楚摇了摇头，他希望他的小老板对他好一点，继续懒一点，少管他一点。
“对了，你填个东西。”和励峰发给乔楚一个文档。
乔楚问：“填什么？”
“你填完，我就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填。”
乔楚点开文档，类似简历又类似问答，足足三页。
“乔楚，我们去北京怎么样？”
北京，离乔楚距离差不多有六年的一个城市。
十年前，也有一个人喋喋不休地问他：北京，去吗？
他的回答永远是：“我想想看。”
和励峰追在乔楚后面，说：“别想了，我们一起去北京吧，去干一番大事业。”
“那这里呢，你不管啦？”
“这里已经稳定了，同时也就意味着，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了，我们快把路走死了。把这里交给我妹，她有兴趣做，让她试着换换风格，说不定比我们强。我们就去别的地方闯闯看。”
闯哪里是那么容易闯的？
乔楚不干，还是重复：“我想想看。”
乔楚回到家就哈欠连连，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手机里都是和励峰发来的消息。
乔楚点了外卖，准备边吃边研究和励峰发的那份文档。
基础信息：乔楚，28岁，男。
直播工龄：四年。
第二页的问题就有意思了。
比如：直播中，评论区对产品质量有质疑，言语侮辱上升到主播本人。你该如何处理？
乔楚：我对我的产品有信心，质量问题可以联系客服跟进，保证让顾客满意。至于有人辱骂我的话，我可能就提醒他礼貌发言吧。
和励峰补充：质量问题你要立刻指出来，这网友是同行，恶意中伤，反应要多大有多大，要多戏剧有多戏剧。我会在评论区煽风点火，扩大战场的，这样才有热度。
乔楚心想：我小老板怎么了？跟着这样的老板我还能活到三十吗？
再比如：直播中，评论区对你性骚扰。你该如何处理？
乔楚：当然无视啊，还能直接骂吗？
和励峰补充：你应该挑选几个有趣的，和网友互动、互撩，尺度嘛，就是别把直播间封了就行。
最后比如：直播中，网友要求你把所有的东西都试一遍。有些东西，像女装，你就是不想试。你该如何处理？
乔楚：能试的我会尽量试的。但是女装？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转型成什么，我们不会要去搞黄吧？
乔楚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第一次遇见瘦子时他那张脸和造型，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个画面甩出去。
和励峰补充：不是，你先冷静。你应该散发主播魅力，去哄顾客购买。
乔楚本来想去的心都快有了，被这份问卷气到，即将打消这个想法。
“你到底想干嘛？”
和励峰坦言：“我想把你打造成品牌，让你去带货，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完全专注一种类型的产品。”
乔楚还没死心，他的小老板一定有全盘规划，是他值得跟随的人，上去之后一定能行。“你联系好公司了吗，我们就这么干上去吗？”
“联系了，当然联系了，联系了几家，我们去见见吧。”
乔楚叹了口气，这不就是，毫无规划。
“把你联系的那几家公司发给我，我先看看有没有靠谱的，再决定见不见。”
和励峰嗅出了乔楚想北上的念头，甚至比他自己都想，赶紧一切听从乔楚吩咐，把公司资料都发了过去。
“所以，乔楚，我们去吗？”
乔楚第一次去北京，是为了一个人。
后来独自回到家乡，乔楚发誓自己再也不要为了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人生。
又要食言了吗？
二十八岁了，还要像十八岁一样冲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