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天边的云如火一般红。
一群走镖人带着车队马匹远远地从驿道上过来,临近山神庙开始下马卸货。
二十来个彪悍的汉子走路带风,迈开步子搬运着货物进了大殿,看见庙里的孩子和流浪汉不以为意,大摇大摆地就占据了整个空间。
孩子把流浪汉挡在身后,紧张地看着诸人。
其中一位穿着劲装背着斧头的人在大殿里叫嚷:“都动作快一点!要下雨了,赶紧把东西卸下来。”
“陈镖头莫急,先过来歇歇。”在一群莽汉的环绕下,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向壮汉招呼了一下。
“庆春!麻溜点!”背着斧头的壮汉骂骂咧咧地坐到了文士的旁边。
有些发福的中年文士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看向了墙角的流浪汉和孩子。
壮汉也跟着瞧了一眼:“没事,就是两个乞丐,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是个孩子,一个是个病秧子,不用管他们。”
孩子见壮汉又看过来,缩起了身子。流浪汉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在意,只在这群人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们一眼,就靠着墙柱低下了头,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打盹。
过了好一会,镖师终于把箱子都挪进了破庙,就在原地升起了火,吃起了干粮。
小乞丐看着这群人,人手一个白面馒头,咽了咽口水。
胖文士嘻嘻笑了笑,向他抛来两个馒头。
孩子连忙接过,闻了闻,又撕开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尝尝,确认没问题之后,给流浪汉手里塞了一个,这才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吉利话:“谢谢这位老爷……老爷发财,日进斗金。”
“小嘴挺甜!”那个叫庆春的瘦猴,赶紧又从火堆旁翻出两个白面馒头递给了胖文士。
孩子吃完馒头,见流浪汉一动不动,又用手肘捅了捅流浪汉:“这是白面的,可好吃了。”
流浪汉没有说话,指了指自己,摆摆手,又指了指孩子的口袋,把馒头放进了孩子的口袋里。
壮汉掏出身上的肉干给周围的镖师分了分。
胖文士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肉干:“过了这临山郡,再走上300里,过了墨河就算交差了。陈镖头这趟辛苦了。”
壮汉拱拱手:“还没把货交到东家手里,哪敢说辛苦。龚先生太客气。”
两人相互恭维,周围的镖师们也低声谈起了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神庙外忽然电闪雷鸣,打断了室内人们的谈话。人们齐刷刷往殿外看去,瓢泼一般的大雨就落到了地上。
“我去看看雨披是不是都遮稳了。”庆春匆匆戴上蓑衣笠帽走出门。
“带几个兄弟一起。”陈镖头示意左右。两个带刀的汉子就跟在庆春身后也一起走出了门。
庆春等人正要往院中走,迎面撞上了一位背着书箱被淋成落汤鸡的布衣书生。那书生一边跑进门一边嚷嚷:“哎哟,这该死的大雨!各位好心的兄台麻烦让让,书打湿了,书都打湿了呀!”
小乞丐从流浪汉背后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一溜烟跑进来的书生。
书生一边放下自己的书箱,一边把里面打湿的书,一本本摊开放到了地上,听见有人叫自己才转过身,整了整衣袖,抱拳鞠躬:“赶考路上,借贵处避雨,叨扰各位好汉了。”
然后书生又向流浪汉和孩子点了点头。
胖文士也向书生拱了拱手:“我们是威镇镖局的。”
书生环视了一周,在靠近胖文士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随后,只听到一阵疾跑声,两个背着弓的猎户提着野味也走进了庙里。
“哟,好多人。”留着络腮胡子的人一边脱下蓑衣。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幸亏我们跑得快。”面白无须的青年进门后把两人的猎物,扎在了一处:“麻烦让个地方!”
胖文士皱了皱眉,陈镖头向收下吩咐了几声,人群让出一个空位来。
两个猎户于是自顾自坐到了空地上:“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宽敞的破庙大殿忽然就显得拥挤了起来。时间一长,眼看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人们三三两两地聊起天来。
庆春眼神扫过两个猎户腰间,有意无意地向他们靠过去:“二位兄台功夫不错。”
络腮胡子看了看自己的腰带,向庆春拱手一笑:“抬举了,跑山的人总得养家糊口。”
庆春身边的一位年轻镖师低声向旁边人问道:“春哥说的啥意思?”
旁边人也摇摇头,坐在对面的陈镖头却接过话来:“你看他们的腰带,是用不同的皮毛羽毛和兽牙做的装饰,两人的腰带都是材质繁琐的手工制品,式样却各不相同。绝雁峰猛禽异兽繁多,寻常人连林子都进不去……”
众人看向两个猎户的眼神幽深了起来。
“能有多厉害?能和山海榜上的人相提并论吗?”
年轻猎户听见有人议论,嘿嘿一笑。
庆春向两人回了个笑容:“我弟弟,没走过几趟活,让两位见笑了。”
年轻猎户对着那年轻镖师阴阳怪气道:“听见没?这高低还轮不到你小子评判。”
小乞丐向那两个猎户处张望着小声对流浪汉说:“那个人腰带上的羽毛好漂亮。”
雨越来越大,胖文士走到门口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
“龚先生,这雨何时才能停?”陈镖头担忧地抬起头。
“今晚看来是停不了了。”胖文士说着,从怀里掏出几炷香来,点着后,向着门外拜了拜,随后他口中念念有词地呢喃着,把香插在了门前:“保佑我们一路太平……”随后,他又掏出了三炷香点燃后插在了山神案台上再次拜了拜:“山神保佑!”
正当庙里的人等待雨停之时,一个女子撑着油纸伞聘聘婷婷地从门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