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小乞丐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四周是陌生的石头墙和木梁,窗外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树海。
“我在做梦吗?”小乞丐看着外面愣愣出神,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逆着光走进来。
流浪汉俨然已经换了个模样,干干净净的,换了身短打的粗布衣服,头发被束了个马尾绑在脑后,脸上的胡子也不见了。他手里拿着扫帚和水桶,仿佛是刚从外面打扫归来。
“你醒了?”流浪汉的嗓音不再嘶哑,猛然听到后还有些陌生。
小乞丐稀奇地仔细打量他。
齐非摸了摸脸:“没有胡子很难看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还挺好看的,长得像城里唱戏的大老爷。”
“……”齐非的脸黑了黑。
“你见过唱戏老爷没有?就是戏台中央桌,经常被人丢赏钱的。”小乞丐生怕齐非听不懂,可是对方似乎对他的“最高褒奖”不是很开心似的。
齐非:“……”
“这是哪里?”小乞丐好奇地东看西看。
“我们在山里,以前是我师兄的落脚地。”
“哇哦,太好了,我们有大房子了!!以后我们也是大老爷了!!!”小乞丐跳下床蹦了起来。
“这个大房子里有吃的嘛?我去看看。”小乞丐边说边往外面跑。
他还没跑出门,已经被齐非拦住:“地窖里还有些余粮,先不忙。从今天开始,你要跟我学剑。咱们学完就去吃饭。”
“就像是上学堂一样吗?”
“差不多,也有些不一样。”
小乞丐期待地点点头。
齐非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给你取一个?”
“好!”
“我姓齐,我们在这绝雁峰山下相逢,你就叫齐雁吧。”
小乞丐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叫齐雁了,齐雁,齐雁。我知道你叫齐非。”
齐雁感觉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换了个方向,摸向自己的后背、脖子,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脚四肢:“匀称有力,是个习剑的好苗子。”随后,齐非又牵着他走出了屋子。
小院被收拾得很整洁,地上还洒上了水。在一边的石桌石凳上还有一大一小两把削好的木头剑。
齐非走过去把小剑递给了他:“这是你的。”
齐雁接过小木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虽然木剑在工艺上并不精致,但是在剑柄上,每一处都被仔细打磨过,光滑没有木刺,一点也不割手。
“我们要开始练剑了。”
齐非也拿起木剑,走到场地中央。
当他拿起木剑的一刹那,齐雁眼中的人忽然就沉静了下来,周围的风声似乎都停歇了,他的步调和姿态,有一种令人畏惧的震撼。
齐雁歪头看他:“你怎么每走一步都一模一样?”
齐非脸上露出微笑:“你很敏锐!”
齐雁也尝试着仿效齐非的动作,但是走着走着就同手同脚了起来。
“这是要经过长期练习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齐非走到了场中,停下来:“这就是我的剑术。”
“走路也是剑术吗?”
“是。”
“走路一模一样有什么用?”
“你见过尺规、升斗和罗盘吗?”齐非没等齐雁回答,就继续说道:“我即是尺规,我即是升斗,我即是罗盘。”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猛然跑向了小孩。
一恍神地功夫,小孩就看见齐非的木剑精准地停在自己脖子前,然后齐非又猛地转身后退,下一刻,齐非的木剑从背后伸出停在了他的后颈侧。一连数十息,齐非就从他身边快速离开又从不同方向回来,每次都能把剑尖停在离他一寸的距离。而这个不停拿剑和他玩的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睁过眼。除了开头那一剑没看清外,齐雁再也没敢眨一次眼,就在短短瞬间,他看见对方一次又一次通过身体的转折,力道的回旋,实现着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出剑速度,就像蓄势待发的弓箭拉满弦的回弹,就像雨水落地的涟漪划出完美的圆,就像飞鸟从高空穿过风的极速滑翔,他看见明明他是在这偌大的院子中数十次往返,却没在洒满水的泥土地上留下几个脚印。他像是在飞,但也不是。他像是在出剑,但又像舞蹈,每次折返他只轻轻点地,或者重重借力一次,就横跨了数米,且每次距离速度都一模一样,这种精准和弧度的优美自然之极。
齐非收剑,细细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打湿了领口和肩背,如今他内力全无,本不该全力施展,但齐雁惊人的观察力,让他改变了想法。
齐雁被彻底震撼到了,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一边用袖子给齐非擦汗,一边大力地鼓起掌来:“我知道了!你是闭着眼在心里数步子!”小孩开心地说出了答案。
“对!”齐非睁开眼,眼角微弯,“就算是在被遮蔽视线,迷失方向的时候,你就是自己的尺规、升斗和司南,甚至不需要依靠听力和触感就能制敌于死地。”
“好玩!”
“不过这仅仅是术剑的第一阶段。当你保持恒定的姿势和速度,对手只要也掌握同样的算力,也是可以轻松破招的。”
“只能用来打笨蛋?”
“……这么说也没错,要想打聪明人,那就是第二阶段以上的事了……话题太远。”
“哦……那我们现在学什么?”齐雁把玩着手里的小木剑期待地说。
“学挥剑、学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