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大一小两个普通人：“那两个不会武功，等我们谈完再杀。”
“怎么，怕我跑了？”书生讥笑。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条件？”
“我……”书生话未说完，疑惑地看了一眼老头身后。
钉住陈镖头的钢剑已被人取了下来，像杵拐一样拿着。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杵着剑，艰难地一步一步缓缓迈向两人。雨水把他淋得湿透，他依然执着地往前走。
孩子满脸震惊，忘记了害怕，此前一直无法走路的男人在短短一刻居然站了起来。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书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老头也疑惑地转过身，古怪地看着那个杵着剑的邋遢男人。
书生和老头仿佛瞧热闹似的看着男人靠近。
“你觉得他能走几步？”书生调侃着。
“一个残废的最后自救罢了。”
书生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因为那男人越走越近，越走越稳，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好些，最后，就如同一个健全的人一般，提剑走到了两人十步之内。
“若不是他没有内息，我都有了不好的猜想。”书生看了一眼手中的布袋。
“不可能。”老头坚定地摇摇头：“那东西是调理经脉用的，连内劲都没有的普通人吃下去之后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会不会他是修习了什么外功？”
“不可能，外功横练我一眼就能分辨。”
待到距离二人几乎五步的时候，流浪汉走路姿势已如闲庭信步一般。
“我本已存死志。”流浪汉嘶哑的声音比老头的声音更加难听。
书生饶有趣味道：“你提剑而来是为送死？”
“我确实该死，但是有些人比我更该死。”
书生捧腹大笑。
老头右手掐向流浪汉喉头。
流浪汉长剑挑起，仿佛不经意间甩了一个剑花，恰巧挡住了老头的右手。轻轻的一个剑花不带任何力道，但老头自己的姿势差点让手撞上了剑刃，他不得不收式变招，再用新力。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四五招，明明舞剑的人不带任何内劲，但却逼迫得老头左支右绌。
“有古怪！”老头大喊一声，想要退走，却被剑光封住了退路。书生原本也要出手，却忽然从流浪汉的剑中传来一阵无形压力，似乎他的想法被那人一眼看穿，预想出手的各种招式只要付诸行动，就会被老头和男子的交手压制变形，总也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读心术法？”老头深陷迷局之中，疲于应对，每个招式不是被迫用老就是被对方轻易化解。
“蠢货，这是数算破招。”书生脸色绯红呼吸粗重，这境遇仿佛人生首次遇见：“齐非居然没死！”
“十步之内五步之外，你不该让我有机会保持适当距离。”流浪汉嘶哑的声音在书生耳中仿佛催命符，他每出一剑，都能精准地把大雨弹开，两剑、三剑……滂沱大雨被生生隔绝在了他咫尺之外。
神像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呆呆地看着面前惊人的一幕。
“谁能想到这是齐非！谁能想到在这里碰见齐非！”老头咬牙切齿。
毒手和书生陡然加重手中力道，真气鼓动，袍袖飞扬。
“我确实没有内息，但是想用真气压我，已经晚了。”流浪汉手中长剑时而在两股气流中穿梭，时而戳破气流引导至它处，一股又一股被他如切瓜削皮一般扔了出去。
书生右手从袖口抖落，一柄细如铁丝的奇异软剑绕向流浪汉，书生双眼精光大盛：“别纠缠了，有限范围内术剑无敌，想办法近身，或者拉开。”
毒手老头双掌齐出，冲进剑光之中，看见书生手中异形剑心下骇然：“你居然是人屠司徒双！”
山海榜天榜第三十四的毒手与第十五的人屠对抗第十一位的术剑主，只可惜今日这一场江湖巅峰之战仅有一无知小儿旁观，毒手老头心中哂笑。
“力剑司徒双领教术剑高招。”书生状若癫狂，异形剑迎风便长，曲折反弹，把流浪汉团团围住。
从各种不预料的地方，异形剑迂回刺入，剑身回弹曲折，或倒钩挂刺，随着真气变化，不时变形。
流浪汉以一对二，死死将三人距离保持得分毫不差，以纯粹的剑招抵抗着两个真气盈满的一流高手。一盏茶时间内，他嘴唇血色全无、全身汗若雨下，但手却极稳，只听得唰的一声，司徒双心口被钢剑戳了个对穿。随即第二剑，毒手脖子处多了一条飞溅的血线。
流浪汉终于停下手中剑招，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站立不稳地倒在了地上，又被一双小手扶了起来。
他如破风箱一样大笑，眼泪如泉一样流淌下来，和脸上身上的汗水雨水融为一体。他左手握着从年轻镖师身上掉下来的半块黑泥似的物体，不住颤抖。
孩子担忧又着急地看着他，他的大笑又渐渐变成了悲泣。
原来，那重修经络腐骨返生的神药非粒非丸、非草非花，并不在那锦绣布袋之中被镖局高手珍而重之地包装起来，而是像一块不知哪里掉落的泥皮，被随意藏在一位新人镖师的腰带里。如果不是镖师舍命相救，如果不是神药恰巧掉在了他和小孩的怀中，如果不是他意外闻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药香……
“十年泥淖恶渠中，几回梦醒醉此身，每欲生时人将死，又赴死时怨还魂，恩义情仇皆待余，山河不平一剑消。”流浪汉呢喃不停，揽住身边的孩子：“我叫齐非，你以后……可愿意和我一起？我教你练天下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