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还在寻找辛德拉的父子俩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前一刻发生了什么,向来小心谨慎保持中立态度的加布里埃尔家的女儿,欠了一个陌生人的人情。
“她刚刚在这儿。”巴尔说着,又侧着头发现了这里施展过术式的痕迹。
父亲发现了巴尔的异样,于是问他怎么了。巴尔指着树干上残留的微弱光芒,说:“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父亲压低了声音,谨慎地看向还在战斗的讨伐队,问:“能知道是谁吗?”
父亲并不期待巴尔的回答,但他沉默了,“你知道是谁了?”
“是大王子。”
“他怎么在这儿?”
巴尔摇了摇头。
父子俩看了一眼还在“苦战”的讨伐队,又默契地对视一眼。
巴尔离开了。
等到他到家时府邸的灯仍旧亮着,值夜的守卫先一步打开大门。
巴尔问:“小姐呢?”
守卫不清楚,只能如实回答。在屋内值夜的女仆听见这边的动静,走过来,正巧对上巴尔的双眼。
“巴尔少爷。”
相同的问题巴尔又向女仆问了一遍,女仆倒是告诉他辛德拉已经睡下了。
即便女仆在回答他时神色如常,巴尔也没有相信她的话。
“知道了,时间晚了,忙完早些休息。”
女仆抱着旧衣的手紧了紧,但仍保持着礼仪,微微躬身告退。
巴尔没有直接去到辛德拉的卧室,他先回到自己的卧室,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才往辛德拉的卧室走。敲门了但没有应,于是巴尔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我就知道你没睡。”巴尔反手关上门,“怎么不应声?”
辛德拉坐在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你这不是进来了?”
“你在等我?”
辛德拉没有回答,暖黄的灯光下,她透过镜子看见巴尔正向自己走来,手腕间细细的黄金手圈层层叠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然等谁?怎么想着带了?”
“就是看见了。”他回答:“我以为你在等爸爸。”
巴尔到她身后站定,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辛德拉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歪着头在巴尔的手心蹭了蹭。
“我在等你。”辛德拉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又解释道:“如果是爸爸回来,那就是留你自己跟骑士长和讨伐队在一起,这不合规矩。”
巴尔轻笑着,摩挲着她的脸颊,问:“说实话,今晚你在哪儿?”
透过镜子,辛德拉对上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看见他,辛德拉就知道自己没办法撒谎,即便她事先设想了许多种情况,想到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但都功亏一篑。
于是她说:“森林。”
“见到了谁?”
这个问题直接让辛德拉清醒过来,她要抬头却动弹不得,辛德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瘪着嘴叹了口气。
“就知道欺负我。”
“欺负你怎么了?想告状?”
巴尔的手向下滑,落在她的肩膀,环住她的双肩。稍稍一用力,辛德拉靠进他的怀中。
“你的直觉还真让人羡慕。”
“嗯?”
被巴尔突如其来的一句“羡慕”弄得辛德拉有些手足无措。
“说说吧,你见到谁了?”
“我不认识,他说他叫肯特,就是在森林里意外碰到的,说一个人在森林里危险,要保护我。啊,对了,你们是不是认识?他说和你说过话。”
看着自家妹妹的反应,巴尔有些无奈,只能耐心地引导她,“肯特这个名字你不觉得熟悉吗?”
“我为什么要熟悉这个名字?同名的人那么多……”
突然有一个人在她的脑海闪过,印象中也是叫这个名字,想着他说过的话……辛德拉逐渐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冷气,“他是大王子?”
看着巴尔耸着肩,脸上浮现出肯定的笑,她有些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完了。
16
第二天临近中午父亲才回来。他站在书房看着正在花园里玩闹的兄妹俩,心底油然一股心安。他回到天鹅绒沙发上坐下,注意力全然被旁边画幅巨大的油画吸引,画中的女人面容姣好,透着淡淡的神性。
这是他分居两地的妻子。
“你女儿还真是难管,不过有我在。”他对着画像笑,笑容间充满着眷恋,“你也要保佑她,保佑巴尔。”
时大时小的声音透过没有关严的玻璃门从楼下传上来,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爸爸”将他再次引到露台上去。
辛德拉正在楼下冲他招手,巴尔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
“哥哥说您生气了,不想见我。”辛德拉大喊。
他大笑几声,说:“那我现在在和谁讲话?”
于是,他就看见辛德拉弯着手肘怼向巴尔的胸口,而巴尔笑着按在被她怼到的位置,装模作样地说着“好疼”。
“过会儿巴顿来。”父亲冲俩人说。
“老师?”
父亲点头。
巴尔反应过来巴顿是吟游诗人,而且是很稀有的能够操控治愈术的吟游诗人。就在这时,辛德拉拍了拍他的手臂,说:“感谢我吧。”
辛德拉走了没几步又转过身倒着走,就看她朝着自己得意地扬起下巴眨眼。
站在楼上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即便没有看见辛德拉的这些小动作,父亲也能想象得到。和他们的母亲一样,私下里活泼得很。
知道自己不受巴顿待见,也知道他来是给巴尔疗伤,辛德拉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去。不过她的房间就没闲下来过,也许是父亲的安排,时不时就有女仆带着精致的小点心或者水果进来。
她倒是不在意,辛德拉自己也清楚她当时的举动有些冒犯了,但是只要能听到这样美妙的乐声,她就能原谅自己一百次。
辛德拉躺在父亲给她新打的摇椅上,晒着温暖的日光,双手交叠在肚子上,手指随着节奏轻点。摇椅慢悠悠地晃着,辛德拉时不时吃一口水果。
琴声充斥在每一处角落,辛德拉不禁发出感慨,“不愧是著名的吟游诗人。”
“你还真悠闲。”
阿芙突然出现,她坐在靠近辛德拉的矮柜上发出感叹。
辛德拉懒懒地飘过去一眼,“你忙完了?”
“我忙什么?”说完,阿芙跳到辛德拉的腿上,然后卧下来。
摇椅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辛德拉看着它,说:“我怎么知道?”
“所以你只是客套一下喽。还真是无情,都不说想我。”
辛德拉没搭腔,“来做什么?”
“净化灵魂。”
没多久,琴声停止,随后又是一阵脚步声,辛德拉听到了门外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辛今天不在?”
“在,知道你来,她就回房间了。”
“哟,今天这么自觉吗?”
“怎么?想我了?”
辛德拉打开门,倚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巴顿。而巴顿听见身后传来辛德拉的声音,身体一僵,又想到这是在加布里埃尔家,迅速回过身,向辛德拉行着礼。
“别逗他了。”巴尔及时出声提醒着辛德拉,辛德拉只是笑。
也许是和这兄妹俩认识地时间久了,即便辛德拉没出声,仅一个眼神巴顿就明白了,“少爷已经恢复了。”
“上次你怎么不来?”
“上次?”
巴顿有些没听懂,巴尔立刻替他解释:“有人邀请他去邻国的诗会,再说上次的伤他的治愈术不起作用。”
短短的对话,巴顿终于明白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失控的事件,他正想问,就看见老加布里埃尔从楼梯处出现。
“公爵,少爷已经恢复了。”
听到父亲来了,兄妹俩异口同声地叫他。
“爸爸。”
“爸爸。”
“好,辛苦你了。”父亲笑着点头,“本来也可以让他慢慢恢复,但是最近实在是不允许我们出问题。”
父亲说完这句话之后继续朝前走,巴顿跟上了,兄妹俩留在原地。
刚才的那句话引起了辛德拉的注意,她看着巴尔,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不过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巴尔问:“王子没有和你说?”
“我又没问,再说他也没有义务告诉我。”
“那你还是别知道了,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到巴尔都这样说了辛德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一反常态地应下来。巴尔发现了,但也只觉得是她又犯懒了。于是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大家都有分寸。”
辛德拉依旧点头应下来。
躲在暗处的阿芙将门外发生的一切都听进耳朵里,不过她倒是没觉得辛德拉有这么听话。
下一刻,辛德拉回到房间关上门,在对视的一瞬间阿芙就知道她痛快地答应巴尔的原因。
“我竟然还幻想着你会为少爷例外一次。”
阿芙踩着轻盈的猫步走到床边,一跃而上,金黄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辛德拉。
“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辛德拉走过来,“既然你明白了,那就麻烦一下喽。”
“你也知道是麻烦,这件事明显是被宫廷隐瞒下来了,不然我早就知道原因了。”
“做个交易吧。”辛德拉说:“做个让你愿意去做这件事的交易。”
听到这个交易,阿芙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度,“真的?”
辛德拉点头。
“接下的一个月,我希望每天都有新鲜的棕鸟吃。”
“每天!吃不腻?”
“我吃棕鸟又不是为了口感。”
“知道了。”
听到辛德拉干脆的回答,阿芙却沉默了几秒,“就这么想知道?少爷不是说了知道得越少越好吗?”
“他说的话又不是每句都要听。”
“行,交给我。”
之后阿芙就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人知道。
这晚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饭,饭桌前,辛德拉喝了一口汤,放下汤匙时看了一眼父亲。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
父亲察觉到了,放下了刀叉,耐心地看着辛德拉,辛德拉却只摇头。
“这趟水很脏,你又没有魔力,我并不希望你参与进来,巴尔也是被迫参与的。”
听到提到了自己,巴尔也放下刀叉,说:“如果是为了爸爸,那我是自愿的。”
巴尔这样说在他的意料之内,父亲的面色更加柔和,眉眼却严肃起来。
“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我知道辛也是一样的。还记得加布里埃尔的意义吗?”他问。
兄妹俩对视一眼,辛德拉率先开口,“神的使者。”
“对于公国呢?”
“忠诚。”
这次是巴尔回答了这个问题。
父亲点头,“是忠诚的护卫者。”他抬起手,守在一旁的女仆一齐上前收掉桌上的餐食,父亲接着说:“不偏不倚,唯王主义,这才是加布里埃尔家的人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