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是不好意思,要您亲自来,也看到了,实在是太忙了。”
珍夫人在工作台前忙碌地走来走去,辛德拉坐在珍夫人心爱的皮质沙发上,身边还有珍夫人的助理在为她端茶倒水。
“没事,反正我才是闲着的那个。”
珍夫人笑了笑,“辛小姐想要的宝石还真不好找,我的员工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寻遍大陆才找到这么一个,您看看是不是您想要的颜色。”
说完这话,一旁的助理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皮箱,他带上同样颜色的丝绒手套,在辛德拉面前打开了箱子。
“说真的,如果不是您指定要这个,这种成色、品质的宝石我还真不想卖。”
辛德拉看着这块原石,很满意,又听到珍夫人的话,不免笑出声,“哪有生意上门还不做的道理。”
珍夫人也笑,她摘下单片镜站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就像是一朵火红的玫瑰,张扬骄傲。
“您说的是,所以在找到这块原石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对外说,不然我这工作室的门槛离踏破之日就更近了。”
她翘着腿坐在辛德拉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里的原石。能看出来她喜欢,想要私藏,只可惜这是辛德拉要的。
辛德拉自然看出她的喜欢,于是说:“这么大一块我也不需要,我只要一对能配在剑柄上的就行,你看着办。”
珍夫人有点不可置信,她看着辛德拉,辛德拉也看着她。
“你先生最近怎么样?用不用我介绍几位医师?”
“您介绍的自然是好的,不过不需要,要他醒来打扰我工作吗?既然这样他还是躺在床上更好。”
辛德拉大笑,“你还真是个无情的女人,不过你的能力这么出众,雅克家的那些长辈应该没有意见吧,温斯小姐。”
“自然。再怎么说也是商人,比起血脉,雅克家更在意利益,不亚于利佩的家族。”
“那祝你实现愿望。”
说完,辛德拉站起来,离开了。
珍夫人的工作室开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来时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已经密布厚云。辛德拉站在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禁想到这些人,包括她自己仍被瞒着。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发生在森林里的那件事依旧没有进展,也许有进展,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被巴尔看着,她没法回到森林,阿芙也没有回来。由于父亲和哥哥的有意隐瞒,她甚至连学院附近都去不了。
辛德拉逆着人流离开了商业街,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她。走近,女仆打开车门等着她。等到她上车,却看见阿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停在台阶上的辛德拉,女仆问她怎么了,辛德拉反应过来,摆着手,走上去。
“你吓到我了。”
“我居然能吓到你。”说完,阿芙打了个哈欠。
辛德拉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它,“查到了?你还真厉害。”
“哼,事先声明,再加一个月的棕鸟。”
“啊?”辛德拉惊呼,表情也扭曲起来,似乎是不满阿芙的出尔反尔。
阿芙不在意,继续说:“如果你听到这个消息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相信它,现在也只能相信它。辛德拉翘起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摆起好看的弧线,整个人往后仰,伸出手掌,要它继续说下去。
“你先答应我。”
辛德拉咬牙切齿地笑着应下。
“为了你这事,我可是差点死在王宫里,你就说值不值得。”
“死不死的是你能力的问题,这个消息本身才值得这多的一个月。”
在这个关头阿芙还评价了一句“无情”,随后才开始将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辛德拉眉头紧皱,说:“宫廷里出现了叛徒?”
“就是这样。”
2
直到马车停在家门口,辛德拉依旧没有从阿芙的话里缓过神。
叛徒。
会是谁?
那晚满都城的杀意是被人故意放出的,那是深藏于都城地底的储备资源。来自远古的魔法,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巴尔和她在一起,现在的被怀疑对象就要多一个了,毕竟学习并能操控古魔法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那段时间就要这样压榨巴尔吗?
辛德拉不禁这样想。
巴尔恰好经过,看着打开的车门内却没有人下来,女仆也依旧守在一旁。于是他走过去,手扶着门框,一脚踩着台阶,半个身体探进去。
“到家了怎么不下车?今天怎么坐在这儿了?”
没等辛德拉回答,他就看见座位上坐着多日不见的阿芙。又看了看辛德拉的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也大概清楚了。
巴尔什么都没说,只朝她伸出手。辛德拉终于抬起眼看他,握住他的手。
巴尔正准备把她牵下马车,辛德拉却紧握住手,沉沉地说:“陛下是多疑的。”
“我比你清楚。”说完又抛向阿芙一个警告的眼神。
阿芙看见了,却要当作没看见一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糊弄过去。
“没和你说是怕你担心。”
“解决好了?”
她问的是陛下对他的疑虑,巴尔点头。
辛德拉“哼”了一声,扭过头说:“虽然我是你妹妹,但还是警告你别牵连家族。”
“好。”
巴尔的声音温柔得快要溺死人,阿芙跟在身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见前面的人没反应这才快步跟上。
“是辛委托你查的吧,怎么答应的?”
是巴尔在问它。
阿芙回答:“两个月的棕鸟。”
“你答应它了?”巴尔无比震惊。
“不然呢?这个它值得,这个消息也值得。”
“你在哪儿知道的这件事?”
不像面对辛德拉时的放松,听到巴尔的问话它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王宫。”
巴尔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下一秒他接着说:“原来前几天的通缉令通缉的是你。”
辛德拉怎么也没想到阿芙会出现在通缉令上,又惊讶又想嘲笑它,她打趣地问道:“赏金是多少?”
巴尔看出来辛德拉的有意逗弄,顺着她的话说:“三十万金币。”
“啊,才三十万,才够我那块宝石的零头。”辛德拉一脸失望的样子惹了阿芙一肚子气,结果辛德拉还在继续说:“算了,一金币也是钱,那就委屈阿芙了。”
忍着忍着,阿芙终于反击,龇牙咧嘴地冲两人哈气。
3
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阿芙哄好,主要还是巴尔。
把阿芙送走,他必然会被辛德拉拦住。不出所料,辛德拉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他往楼上拉,拉进他的卧室。
辛德拉反手就把门锁上,巴尔笑着往沙发走,一边走一边说:“怎么?想审问我?”
“叛徒这件事本就不小,更何况是窃取都城的地底能源。”
“你是谁?”
“啊?”辛德拉被巴尔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操心宫廷里的事。”巴尔依旧在微笑,但是他的话毫不留情。打了个响指,凭空出现一根金色的丝线直接缠上辛德拉的腰,然后勾了勾手指,辛德拉直接被他拉了过来。
“妹妹,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爸爸的用意吧。”
“可我们的姓氏就不允许我们置身事外。”
趁他开口的间隙,辛德拉扭着腰,试图挣开这小小的束缚,巴尔察觉到了,动着手指把她往前拽,又伸腿绊了她一下。
辛德拉不出所料的往一旁栽到,幸好反应迅速,猛地按住沙发才没栽倒在地。
“干什么!”辛德拉大叫。
担心出事的女仆们一个个的都守在门外,生怕不能及时拉开这两人。
毕竟有过房子被炸的先例。
结果那句叫喊声过后就没有吵闹声了。
辛德拉气呼呼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完全不看巴尔。巴尔也有耐心,慢慢地哄着她,只是依旧没有一句是辛德拉想听的。
最终她忍无可忍,对巴尔说:“只希望你遇到困境的时候能想起我。”
她知道巴尔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她参与进来了。
就在这句话后,巴尔松开了施加在辛德拉腰间的束缚,同时,辛德拉继续说:“即便情况再危急,我也会赶到你身边。”
“同样的话,送给你。”
最近一直在王宫的父亲这晚也回来了。
晚饭后,巴尔就被父亲叫进了书房。没多久,辛德拉也被叫进去了。
正坐在餐厅里吃着餐后甜点的辛德拉听见管家的话后,连嘴巴都忘记咀嚼。
“啊?”
“公爵叫您去书房。”
听到管家说了一遍同样的话之后,辛德拉才应下来。取过女仆递过来的手帕,把手擦干净,站起身整理着裙身,随后就跟着管家来到书房门前。
听着书房门被敲响,门内传来疲倦的声音。
4
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辛德拉轻着脚步朝父亲走去。
“爸爸。”
父亲手指交叉撑在额头上,听到辛德拉的声音,他才抬起头。仅对视一眼,辛德拉从父亲的眼中看见了在晚饭时没有看见的疲倦,甚至是从没见过的……
歉意。
“爸爸?”
他点头,又问:“我们有多久没在书房里说过话了?”
“十岁以后,您就再也没有叫我来过书房。”
“这样啊。”他抬手指着一旁的椅子让辛德拉坐下,见她坐下才继续说:“巴尔已经成为见习骑士了。”
“我知道。”
“所以他参与这些事是合理的。”
“我知道。”
辛德拉机械地回答着,但是他知道她在听。
“从阿芙那里听说了吧,我会想办法撤销通缉令,虽然对它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还是要让它安心。”
“好。”
父亲突然停下,辛德拉看着他,这是一双加布里埃尔家的眼睛,他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出违心的话。
“这些年你一直守在森林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什么?”
“除了术师和猎人,有没有别的人出现在那里。”
辛德拉觉得父亲这话有些莫名的好笑,她说:“那片森林那么大,如果我是像哥哥那样的天才术师,也许还可以回答您这个问题,可是爸爸,我是诅咒里被剥夺的那一个。”
话音一落,整个书房里深陷寂静。
“那不是剥夺……”
“我知道!爸爸。”辛德拉打断了父亲的话,“可这就是差别,所以您叫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阿芙呢?”
辛德拉摇头,“它在森林的时间比我长,比我更熟悉那里,如果有问题,它一定会和我说的。”
父亲叹了口气,“知道了。”
“您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如果……”
“辛。”父亲叫住她,“上次你遇见那条黑龙了吧。”见辛德拉点头,他继续问:“杀得了吗?”
“如果爸爸需要,我会去做。”
听到辛德拉的这句话,他终于笑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做我需要你做的事。”
父亲从未过问过她在森林里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也没想到父亲会听出她的逞强,所以愣了一下,这一愣却换回了父亲的开怀大笑。辛德拉虽然不愿意,但是看见父亲的笑容,她还是忍下来了。
书房的这次谈话让辛德拉彻夜难眠,她依旧什么都不清楚,但是她清楚了一件事——
那条原本应该生活在森林深处的黑龙失控了,行动轨迹不可测,但黑龙的背后是有外界干预。
宫廷需要黑龙。
父亲需要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