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余,虞国便将夏国彻底吞并,司马澹大摆筵席,宴请众臣。
尚云已是名正言顺的国师,身披锦绣,头带冠冕,脚踩银靴,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华贵。
引路的宫人提着灯笼在侧前方带路,穿行在九曲回廊之中。
然而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引起了尚云的注意,是御花园左下方的一丛牡丹。
尚云眯起眼睛,道,“公公先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宫人笑着答应,“那国师莫要误了时辰。”
眼看着宫人玄色的衣摆消失在朱红色的石柱之后,尚云才松了一口气,如猫一般潜行在夜色深处。
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近,令尚云想到了牡丹花妖食人的传闻。
花妖喜食人的血肉白骨,可作为她们的养料,此等花妖常常幻化成美貌的女子,惑人惨死在身下。
而这点,对尚云无效,她可不喜欢什么女人,因此,她迅速擒住了那只妖孽。
然而,黑色的人形消散在她指尖。
尚云蹙眉,不是妖,而是鬼?
那团鬼魂身上燃着点点火光,那是与邙山之主一样的……业火!
尚云抬头,惊骇道,“你究竟是什么鬼?!”
那小鬼青面獠牙,看着十分骇人,但却胆小如鼠,迅速跪地求饶,道,“仙人饶命,我不过是一只食毒鬼,尾随毒药鬼它来偷点毒药吃的。”
接着他手中的红色药丸散落一地,遍布在花丛中。
毒药鬼?
尚云想到了什么,来不及处置这只食毒鬼,迅速使用疾行符闪身到宴会上。
“都别吃了!”
众臣见她来了,纷纷疑惑不解道,“国师……这是何意啊?”
尚云顾不得解释,咬破指尖,鲜血渗出,她快速涂抹在眼皮之上。
再睁眼,手中聚出一张驱邪符纸,忽的掷向坐在主位之上的司马澹。
侍卫们惊叫道,“保护皇上!”
然而还是来不及,那符纸已经贴在司马澹身上。
毒药鬼同样一团黑气,操控着司马澹桀桀怪笑起来,“想救他?来不及了,他已经吃下我的毒药了。”
尚云气的直接凝聚出一柄桃木剑,狠狠刺向毒药鬼。
随着一声尖利的怪叫,毒药鬼消散。
而司马澹昏了过去,在众臣看来却是尚云杀了司马澹,联手将她捉住,关进了大牢之内。
尚云无心跟他们解释,端坐在枯草之中,手中凝诀,魂魄从体内走出,闭目一沉,再睁眼,已到了阎罗殿中。
面目凶恶,身躯庞大,金刚怒目的十殿阎罗围着司马澹的魂魄质问道,“司马澹!你可认罪?!”
司马澹尚且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帝王威仪仍在,负手而立,“孤何罪之有?”
阎罗王手中握着一副卷轴,徐徐展开细数上面的罪行,呵斥道,“你还不知,自己已经死了吗?你生前叛主,夺妻,杀妻,弃子,造下杀孽无数,我等判你打入第十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轮转王,阎罗王,秦广王等十殿阎罗齐声诵道。
“世上亲朋可知否,阴间地狱十八层。十殿阎君管地狱,审判善恶无私情。善有善报天送福,恶有恶报天惩罚。劝君行善来生报,富贵吉祥过一生。”
“司马澹,落第十层火山地狱!”
立刻便有一群小鬼咯咯怪笑着将司马澹高高抬起,举过头顶,同声笑道,“去!”
接着司马澹便被扔下燃烧着业火,徐徐流淌着火红色岩浆的悬崖。
尚云此刻也只是魂魄之身,无法当着十殿阎罗的面救人。
只得潜行在十殿地狱之中。
然而她却在第十层地狱里见到了熟人。
此人浑身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面目慈悲,手中握着一串檀木珠,仍诵着佛经。
“避尘大师?!”
尚云连忙快步跑过去,脚下谨慎的不去触碰那些业火,那是对十层地狱魂魄的惩罚,若是碰到了一点点,便会痛不欲生。
避尘大师温和的朝她笑笑,“不必叫我大师,唤我目莲就好。”
尚云在他面前盘膝坐下,蹙眉道,“你生前明明善事做尽,已有金光附体,该是个成佛的命数,即便不成佛,也该转世投胎,大富大贵之命,怎会在第十层地狱?”
目莲笑着摇摇头,道,“那你又为何会在此呢?”
“我……我是来救人的。”
目莲没有多问,只缓缓诉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如你所说,我今生命数不错,生于大富之家,父母皆乐善好施。”
“在我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我母亲曾在他病床前发誓,一定秉承他的遗愿坚持行善。”
“然而,没过几年,家里的产业再一次扩大,丰厚的财产金钱淹没了我的母亲,她变得贪婪嗜欲,再也不肯做善事,反而坏事做尽。”
“我曾劝阻过她,却最终无果。后来我入了佛寺,日日诵经,祈祷为我母亲减损一丝罪孽。”
“但还是失败了。”
“我圆寂之后,佛祖对我言,我还有一事未了,便发我来地狱。”
“十殿阎罗跟我说,我母亲沦为饿鬼,永生永世都得尝尽饥饿,不停吞噬业火,受尽折磨才能解脱。”
“我了悟,百善孝为先,我还差一个孝字没有修圆满。”
“便自请替我母亲受尽惩罚,换她再世为人。”
一段故事结束,尚云说不清心里是甜还是酸,只余下满满的敬佩,她叹声道,“目莲大师功德圆满,我此生不及你万一。”
目莲却只是笑笑,“人生在世,无人会是圆满终生,七情六欲,轮回八苦,一切唯有心造,只要愿意承担便好。”
尚云起身,双手合十对他施了一礼,“多谢大师点化。”
拜别了目莲之后,尚云朝前方走去,地狱越往深处走,业火越汪,热度越往上涨。
尚云的鞋子都被业火燎了几次,脚底起泡,然而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终于瞧见了司马澹的身影,他身上的黑袍被业火灼烧的破破烂烂,面色通红,狰狞怒吼。
“孤有什么错?!放孤出去!”
瞬而瞧见了尚云,惊喜道,“国师,你是来救我的么?快带我走!我受不了了!”
尚云反而冷静下来,盘腿在他面前坐下,冷声道,“司马澹,你同芸娘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马澹愣住,颤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尚云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芸娘就是我的母亲!”
司马澹一愣,停止了挣扎,垂目道,“原来这一切竟是我罪有应得。”
“我这一生杀妻,杀子,杀主,攻城略地,坑杀百姓。这些在我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可我独独对不起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