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

    回到高沧镇,已近七点,夏日的太阳落得晚,余晖仍不舍与世间分别,天还没黑透。中午那阵雨过后就没有再下了,地面的积水经过一下午的热晒已经干得不能再干,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隐隐有些凉风在楼屋间穿拂,不少人搬了椅子坐在门口纳凉。

    许采芝正坐在门口吃着冰棍刷着视频,抬头就看见李攀往她自家超市望了一眼,然后径直向自己走来。

    “居然没有先回自己店里!你真的,我哭死。”许采芝起身去接她的包:“麻薯麻薯!有买吗?!”

    李攀把包放下来让她翻,“最后两盒,好运气。”

    “两盒啊?也行,我应该吃得完。”

    “我不用吃?”

    在美食这方面,李攀可不比许采芝收敛多少。

    “哦哦!”许采芝才知道另一盒是她自己要的。“但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麻薯也不甜啊。”李攀从她桌上抽了张纸,隔着纸拈起一块就开吃,有点甜腻。

    许采芝爱吃甜的,难怪她喜欢。但这家确实比镇上卖的口感更软乎更糯黏,份量也多,总体好评吧。

    “对了,我那平板修了多少钱?”许采芝问。

    李攀把她的平板和维修票单都拿出来让她自己看,又从自己那盒麻薯里拿了两块放到许采芝那盒里,“爱吃就多吃,吃胖点。”

    走几步回到超市,方子彤正坐在收银台的桌子前伏案写字,她面前突然多了盒麻薯。

    方子彤见是李攀,问她:“我就说刚才明明看见你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你去采芝姐那里啦?”

    “嗯。拿了盒麻薯给她,味道不错,但我现在吃不下,剩下这几个都给你吧。”

    方子彤有些犹豫,问李攀:“你吃饭了吗?”

    “没呢。”李攀正要走去后面的小厨房,想随便烧点水煮碗面对付一口。

    方子彤站起来:“那我给你煮吧,你去休息会儿。”

    老板的嘴唇有些发白,虽然之前她就解释了自己本身唇色浅而且有些贫血,嘴唇发白正常,此外身体健康没什么病。但是现在被灯明晃晃地照着,她看起来还是虚得吓人。

    “写你的作业!”

    方子彤又咚一声坐下去了。

    十五分钟后,李攀端了碗面出来,方子彤瞥见她那碗素得不行的面,不敢说什么,给她腾了位置,另外搬了张椅子坐到旁边。

    李攀也不跟她客套,坐到她刚刚的位置,边吃面边看电脑盘着今天的货和账。

    “今天电脑不卡了吧。”

    “不卡了,被你教训完了很听话。”

    李攀笑了一声。

    方子彤又瞥那碗面。老板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半天,感觉就像是在烧水,然后开了一包泡面,加了两片生菜叶就没了,明明冰箱里还有些肉和别的菜。

    来这里兼职个把月了,方子彤慢慢发现这位老板对自己也太随便了,经常就是应付几口,不知道吃什么就拆一包泡面完事。只有在她周末来兼职的时候,老板才会去买些肉和菜回来,因为她全天兼职,全天也在店里吃,并且老板会让她饭点带饭回去给她家里的奶奶吃。

    她还是没忍住说:“攀姐,我记得冰箱里有剩些肉呢,再不吃可能坏了,我去给你煮掉吧。”

    “面都煮好了,你还沾手干什么,肉明天我再处理。”李攀嗦起面。

    “我一会儿就好……你的面里都没肉。”

    奶奶的口头禅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攀姐不好好吃饭,脸色苍白都有点营养不良了,有时甚至神情凝滞不自觉地在发呆。这放她家里是要被奶奶揪耳根子的。

    “不用。”

    “几分钟几分钟。”方子彤站起来正要走去厨房。

    “行了啊!”李攀有些不耐烦了。

    方子彤又噤声坐回去。

    自觉语气过重,李攀开玩笑道:“你没见我这大体格子,一百多斤呢,哪那么容易饿死,缺不了那点肉。你写你的,别管我。”

    “……好。”

    李攀又补充:“你别老以为我虐待自己,我只是不喜欢自己下厨,以前经常去外面吃,存了很多肉在身上,够我消化的了。”

    方子彤偷偷瞄她,确实,她不算瘦弱,平时搬东西也很有力气,但这么一看她身上其实也没多少肉,特别是脸。她下颌骨的皮肉收得很紧,而且从侧面某个角度看,脸颊都微微有些凹陷了,感觉她能有一百多斤就只是因为个子高加上骨架大而已。

    方子彤据此仍暗暗坚持她“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的想法。她又没忍住多看了老板几眼:

    嗯,营养不良,但还是好看啊!

    快到十点,顾客渐渐少了,李攀觉得有些困,想盘完货后早点回去睡觉。今天不知怎么了,明明也没在外面怎么跑,情绪又低迷乏累起来。

    自己当老板就这点好,想休息了,拍拍屁股随时走人——当然,这只是偶尔幻想的美梦。

    她傍晚回来时其实就已经累得不行,可是租了店面做着生意,要是关了门,水电费等各种花销照样跟你算,她现在手上的现金有限,只能从傍晚强撑到现在,多赚一点是一点。

    其实自己做老板反而更难熬,要考虑顾及的事情更全,但至少能自己拿主意,对李攀来说,这就足够自由了。

    方子彤和她一起收拾店里店外,许采芝远远见她俩在忙活,知道李攀要关门了,也开始收整自己的东西。

    李攀每天开店会把水之类能见光又热销的货搬到店外,给店里腾大空间方便人走动,也能招揽顾客,到了晚上收店就得搬回去。而许采芝本身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很快就先关店背着包来找李攀了。

    李攀拉下闸门,锁好后又往上提,检查了两遍确认已经锁好了,和她俩一起走回去。

    跨过院子,李攀推开客厅的木门,一头扑到沙发上。

    躺了一会,意识就开始迷糊。怕自己睡着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想快速洗澡睡觉。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

    然而洗完澡,那点困倦也连带着被冲进下水道去了,她现在精神得不行……在床上左摊右翻了一个小时,毫无睡意。

    李攀睡眠一向不好,直到几个月前盘下超市,开始忙着装修、办烟草证、联系新的渠道供应商、选品进货、配置收银系统等等一系列事情,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身体累反而一沾床就能睡,第二天精神满满干劲十足。

    最近超市开始平稳运行起来,事情少了一些,她又恢复到入睡困难的状态了。今天难得有一次犯困,洗了个澡全毁了。她莫名生气起来,狠狠地锤了两下床,床垫沉默地忍吞下她的无端责难。

    她泄了气,爬起身从睡觉的房间走出来,又跨过门槛走进客厅那间房,重新开了客厅的灯。

    这间旧屋的格局类似那种农村常见的自建平房,进门正对的是院子,院中靠右墙那端有简易的淋浴间和卫生间,门的左侧是土灶厨房,但李攀从来没用过。而里屋的三间房彼此独立,都排列在院子的左侧。都向着这个院子。

    她盘腿坐在客厅地上铺的瑜伽垫,伸手从矮桌上抽过本书翻了起来。

    看了半个小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噼啪”,随后黑暗接管了这里——灯坏了。

    没有亮光,没有声音。她手机在房间里,幸好客厅和房间里都备有小手电以防停电。

    李攀摸到手电筒,打着灯去了睡觉的房间,找到手机后给周泽逸发了条灯泡坏了的消息。

    几分钟后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现在那个摧花犯才是她的房东,但自己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果不其然,周泽逸给她回消息了:[小攀,我给你穆山的微信吧,以后房子的事情你找他比较好。]

    周泽逸:[你别误会,我不是嫌麻烦。主要是我本来就越俎代庖,现在房主是他,我再多事,不好。]

    经过上回和张穆山在饭店聚的那一遭,周泽逸意识到这个表弟还是在意这房子的,他本来就因为要钱的事情有些难堪,现在对这屋子的事情避之不及,怕张穆山误会他还打着屋子的主意。

    但李攀实在不想去联系那个“穆山”,她已经开始考虑重新换个房子了。

    见李攀迟迟没有回复,周泽逸直接打来电话,被李攀挂断了。

    李攀正要打字回复他,对面先弹来消息:[你没事吧,我现在给你带个大灯过去。一会儿我跟穆山说下,让他明天找人给你换。]

    李攀:[不用了,我有灯。我自己处理就行,你休息吧。]

    对面没回了。

    这屋子比较旧,李攀才住了几个月,到处是问题,水管滴漏,下水道淤堵,墙壁掉皮等等,但除了复杂的电路故障找过一次外援,其他都是李攀自己动手解决的,很少去麻烦周泽逸。

    她为了修这个破破烂烂的家还买了一堆的维修工具,生料带、各种型号的螺丝刀、扳手、镊子、电笔、连疏通剂和墙漆也买了。

    本来灯泡坏了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可是一来她现在对这个家少了点感情,二来……她还没进化到三米高,没法蹦到屋顶去换灯泡。

    等等,超市里不就有梯子么?晚上脑子糊糊涂涂,怎么把它给忘了。明天晚上回来,把超市的梯子搬过来再换。

    李攀瞥了一眼桌上的书,现在既不想打着手电筒看书,也睡不着觉,干脆出门吹会儿风得了。

    鉴于这条巷子只有她一户住了人,睡衣也不想换了,她握着手电迈出了门。

    这屋后是一片荒地,之前应该是农田,只是这巷子里的人都搬走了没人打理,也就被杂草霸占了地界。李攀望着这片田,琢磨着以后要不要在这里种点菜。

    她站了一会儿有点累,又蹲下来,眼神流连在这片荒地之间,慢慢失焦——她又开始无意识发呆了。

    不知道呆了多久,发丝被风吹得乱跳,时不时打在她脸上,惹得一阵发痒。在晚风的安抚下,她终于又酝酿出了困意。

    “咚咚咚!”身后蓦地响起几声毫不惜力的敲门声,把李攀的困意惊走了。

    她极其恼火地回头,打开手电照着来人愤怒地吼:“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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