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完毕，李攀要赶人了：“子彤，门口的纸箱去裁一下再压实了。”她又朝许采芝看，无言逐客。
许采芝瞪她：李攀根本就是自己想听八卦，才假装大度留她下来！真讨厌！
她也想踢一下凳子，但最终还是用手把椅子拨开，走回自己店里了。
李攀看她扭着屁股走了，才捡回抹布。抹布有点干了，她又去厨房沾了水重新回来擦货架，手上左右挪动，脑里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难怪他成天绷着脸，原来是家门不幸，真可怜。
呵呵。
***
下午，李攀把活干完，收拾个双肩包，交代方子彤看店，准备出门去阮迈那里。
许采芝又过来了。
李攀堵在门口，没让她进去，看着她说：“子彤要干活。我不是雇她来玩的。”
方子彤正坐在楼梯角捣鼓手机，冲门口迷茫地眨着眼。她在店里玩得还少吗？老板平时也不怎么喊她做事，还是她自己主动找活干。
许采芝望着方子彤，想让她说说好话，方子彤又把头低下去了：别指望我，我不敢惹老板。
许采芝只能转向李攀，眼睛扑闪了两下：“我买了个车……但是我不知道还得自己组装……”
李攀凝起眉，“那你去找汽修厂啊，跑我这干啥。”
许采芝：“不是，不是汽车，我买了辆小电驴。”
原来是说两轮的电动车。
“你说过要帮忙的话还可以找你的！你帮我装一下呗，求求你。”许采芝又说。
李攀有点乐，她倚在门边，挑眉道：“听不出来我那是客套话啊？”
许采芝又微微撅嘴，盯着李攀衣服上的小熊图案，不说话。
李攀没忍住从喉里溢出一声笑。她真的很想敲开许采芝的脑袋，看看里面的神经到底是怎么连的。
“明天吧，我下午有事。”
许采芝见她背着包，下意识问：“你又去市里看小孩啊？”
问毕她才反应过来不能再问李攀了，她抬眼看李攀的脸色。
李攀没回答，但是，嗯……怎么感觉李攀有点在笑的样子，应该没生气吧。
“我晚上就想开……试试车有没有问题。”
“以后车可以借你随便用。”许采芝补了一句。
她本来也是打算买来和李攀一起用，特别是晚上收店的时候，李攀还可以载她到处转悠一下，吹吹风，多惬意。
虽然现在两个人现在莫名其妙闹掰了，但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李攀说：“不用。”然后她就进去店里了。
许采芝站在门口等，她下意识觉得李攀应该是进屋拿家伙事了。
过了一会儿，李攀又走出来了，手里果然拎一个蓝色的工具箱，背包倒被她卸下了。
这会两点多，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李攀想了想，网上买的电动车普遍都是已经装好了□□成才运来的，剩下的要装也耗不了多少时间，晚点没那么热了再去市里也行。
她对许采芝说：“把车推过来超市后面。你那门口没遮光的地方。”
然后李攀想起来，她的车还没组装，估计没法推，也不好抬。
“算了，我过去。”
方子彤走出来递了把伞，许采芝赶紧接过，跟上去伞着李攀。
刚在室外暴露了不到十分钟，李攀身上就开始要冒汗了。她看了看这车的情况，决定先把轮子装好，推过去超市后面的遮阴棚下面再去调其他的零件。
要装轮子，得一个人把车身抬高，另一个人把轮子套进去拧好。
李攀瞥了瞥蹲在旁边的许采芝的细胳膊细腿：这娘们指望不上啊。
“把你店里凳子拿出来，要那个方的，没靠背的。”
“噢噢！”许采芝赶紧挪开准备起身，把伞随手丟地上，结果伞的骨架勾住李攀的头发，李攀嘶叫一声，身子也歪向伞那边。
“啊啊啊对不起！”许采芝手忙脚乱又把伞举起来。
“靠！别扯了，我要秃了！”李攀抬手按着头皮，和伞架子展开头发争夺战。
许采芝不知道怎么办了，举着伞不敢动。
李攀啧了下，摸了摸头侧，感觉被缠住的头发就一小撮，于是手上用力把发丝都扯断。
“服了。你故意报复我是吧。”
许采芝又看她脸色，好像没生气诶。还是说她生气就是这副表情啊？
李攀笑着瞪她：“你等着，我一会把你的车拆散了，非让你摔个狗啃泥。”
许采芝收起伞，解恨般地拍了伞两下：“坏伞，等下就把它丟到垃圾桶里！”
“再不把凳子拿来，你就去垃圾桶陪它。”
“噢噢噢凳子凳子！我去拿！”
李攀把凳子接过来，拿在车前比了比，决定把凳子打横架在车身下。
她边将车把手用内六角安上去，边交代许采芝：“我等下把车抬高，你把这凳子打横塞到踏板下。”
许采芝看了看踏板，说：“踏板位置那么小，怎么放进去啊？”
李攀停下动作，深吐一口气，用内六角敲了敲地面：“塞到下面！把它架高，我要安轮子，明白不？”
“好！知道了，塞下面！”
李攀点点头。
车把安好了，李攀站远了看，方向没有拧歪，又推了推，挺稳的。
她把工具放下，试着掂了掂车重，说：“等下动作快点，车不算轻的。”
许采芝于是抓起凳子打横摆在地上，蓄势待发的模样。
“I am ready！！”
李攀笑：“来了！”
“来！”
李攀一手抓住车把，一手抄在前叉下，憋一口气，把车抬起，喊：“塞！”
许采芝用力挤，但凳子撞在车底盘边，没推进去。
李攀又吸一口气，把车又升高了些：“塞！”
“好了好了！挤进去了！”
李攀用脚把凳子挪了挪位置，然后将车身放下。
那把凳子是塑料材质，登时被压得往下缩，由方变圆。
许采芝好奇地也试着抬了抬，她手都要打颤了，车身却只动了一点，只够塞得下一个手指头。仍纹丝不动。
她哇一声：“你力气真的好大呀！”
李攀没理她，低头研究着轮子和几个螺丝。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零件不知道是配在哪的。“找客服要一下安装视频。”
“好。”许采芝拿出手机，发现手机烫得要命，都有点担心它要爆炸了。
李攀拿起小零件比了比，套了套，猜出是要安在哪里的。还有一个单独的螺母，大概是套在前轮刹车线上，用来调刹车的。
不过她没急着上手。轮子和刹车线的安装还是得谨慎点，看下视频确定了位置再说。
客服发来视频了，点开一看，确实和猜测的一样。
李攀开始动手套螺丝，手转不动了又换扳手拧，拧到拧不动了，她还再发力往顺时针方向旋紧，确保已经够牢固了。因为极其用力，她肱二头肌绷起来。
“哇塞！”许采芝没忍住叫出声，又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好硬！明明平时她的手臂看起来也是软软的呀。
“大部分人绷起来都是硬的。”李攀说。
许采芝自己试了试，又默默放下了手。她就是那“幸运”的少数……
“拿个一字头螺丝刀来。”李攀又吩咐道。
“好。”许采芝去她工具箱里翻，然后递给她。
“……”李攀无语望她：“这是电笔。”
啊？
“你咋连电笔都有啊？”
李攀放弃了，她放下轮子，自己去工具箱里找。翻着翻着又笑了，回她：“偷鸡摸狗的事做太多了，怕遭报应，备着以防哪天不留心被电触死。”
许采芝顿了顿，她瞧见李攀满脸细汗，想抬手给她抹掉，却被李攀避开了。
她讪讪收回手。
之后李攀专注着拧拧套套，许采芝见她已经把轮子弄好了，问：“要不推过去你超市后面吧？那里凉快一点。”
李攀摇了下头，她现在又不想挪了，一心只想快点把车搞好。
许采芝知道继续劝的后果是什么，没再说了。
李攀平时扎头发本就很随意粗糙，刚刚又被伞捉弄了一下，马尾更斜散了，已经有一些头发松出来，被汗黏在她脸上。
许采芝趁李攀在忙，没心思躲，快速伸手将其湿发拨至耳后。她有点后悔自己太急着想和李攀修补关系，硬拉她在这么热的天给自己干活。
可是她现在不敢对李攀叫停，以李攀的性格，这样只会让她更烦。
许采芝暗暗讨伐自己：我咋这么没脑子啊……
日光真的很烈，连她都止不住地冒汗，而干活的李攀领口早已湿透了。
许采芝感觉李攀现在不太想说话，情绪似乎也不怎么高。她想起来店里有把小风扇，于是进屋拿了出来，又把伞打开了，安静地蹲在她旁边。
她望着李攀毫不粉饰的脸，有些出神地想：李攀以前到底做什么的呢，为什么对工具使用这么顺手？她又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她瞧着李攀因用力而筋骨凸起的手背，转念想：李攀这样的女人，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另一半？还是说她也是不婚族？毕竟她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能搞定，似乎不太需要男人。
嗯……那她喜欢女人吗？
然后她马上否定自己：应该也不。
李攀的超市附近有一家单车维修，是个M秃老头开的。
老头平时没事也和李攀说几句话，人挺逗的。一会说自己娶了三个老婆，一会说自己儿子不孝顺，一会说自己孙女在读贵族学校，反正都是念些家长里短。
他见两个女人在这对着一辆新车忙半天，不紧不慢背着手走过来。
老头先是摸了摸装车的纸箱和木架子，说：包得真厚实，这些还能卖点钱呢。
然后他又问：网上买的啊？多少钱？
许采芝回：“三千七。”
老头咂吧嘴：“网上还要这么贵啊。”
李攀也笑：“这还是铅酸电池的，锂电池都不用这么贵。”
许采芝不懂她说的什么酸，但隐隐约约听明白，自己这是买贵了。
但她也不晓得怎么挑，哪个好看就直接下单，不然也不至于连需要自己安装也不知道。
老头也蹲下来，左摸摸右转转。
李攀转头对他说：“叔，电动车你熟不，它这后轮有个螺丝感觉一直卡住。”
“说那话，我啥不会修？”老头歪了嘴，做一个夸张的表情。
李攀给他比了个请的姿势，腾了位置给他。
老头直接伸手往下掏，摸了一会说：“这个螺丝没卡好，得用巧劲！”
李攀配合地说：“您指教指教。”
“嗯嗯，这是技术活。你别以为修车多简单，都是技术活，修多了才有经验！”
李攀捧哏：“还得是老师傅。”
“害，我调调就行。”
结果他自己也趴在地上拧半天。
李攀憋着笑，站起来活动腰身。蹲太久有些犯晕，她下意识要抓住旁边的东西稳住身形，结果抓到了许采芝。
许采芝对她有些不满，小声说：“哼！你就对别人笑，对别人说好话，对我就臭脸。”
李攀靠过去她耳朵，压着声音：“我诓他给你干活呢，不得捧着点，傻帽！”
哦哦哦，许采芝看着李攀憨笑几声，后者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被别人夸是好事啊？”
“不好不好，不要夸我。”
李攀睨她，笑：“你还没到能挨夸的份呢。”
许采芝又不满地瞪她。
逗完许采芝，李攀又蹲下去，问老头：“怎么样。”
老头不说话，皱着眉头继续拧，一会才直起腰说：“有个铁片得拨开。”
李攀想起自己刚刚确实有摸到一块小铁片，自己还被它刮了道小痕呢。
小铁片在轮毂与钢管之间的缝隙里，得要个手小的才够得进去。
老头不用说，手又肿又大，而李攀本身骨架子稍大，手也不算很小巧。
李攀望向正站在旁边打伞的许采芝，用手背拍了下她的小腿：“大小姐，干活了。”
许采芝蹲下来：“啥？”
“里面有个铁片，要个手小的进去拨一下。”
许采芝将手撑开，问：“我手小吗？”
李攀也把自己的手撑开，摆在她旁边做对比。
好吧。事实胜于雄辩。
“怎么弄？我先进去戴个手套吧。”
李攀不耐烦：“戴个毛，矫情。”然后她恶作剧般地把自己手上的脏污也蹭在许采芝手上。
“啊啊啊你干嘛！好脏！”
“让我干活就不嫌脏了？信不信我揍你。”
许采芝又撅起嘴，不情不愿地试探着把手伸进底盘下。
李攀笑，说：“你老嘟个嘴干啥，你再嘟，我就用皮筋把你嘴皮子捆起来。”
许采芝愤力把嘴压下，改成抿嘴了。
她虚摸了一会，皱眉说：“在哪啊？”
李攀也把手伸进去，覆在她手背上，引着她往铁片的位置去。
许采芝一抖，不是被李攀的动作惊到，而是因为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她又捡起早先那个念头，脱口问：“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啊？”
李攀嗤一声：“放心，你很安全。我就算是拉拉也不喜欢你这款。”
“那你喜欢哪种啊？”
“和你相反的那种。”
周围静了几秒，又听许采芝继续问道:“那你真是拉拉啊？”
“……”李攀泄了气般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姐姐，能不能先干活。你脑子里就只有八卦了吗？”
老头站着，依稀听到什么拉拉，以为说货拉拉，问李攀：“你还跑货运啊？”
李攀被他俩整笑了，怎么那么多八卦精。
铁片拨开了，李攀放开许采芝，自己上手把螺丝拧好，又转向老头：“老师傅帮我看一下前面呗，有没有安错的。”
老头俯下身去看，倒也负责地上手检查拨弄。
“行啊小妹，可以出师单干了。”
李攀乐呵：“哪能，还得跟你这个老师傅再学学。”
还差个后备箱，老头捡起工具开始帮手弄，没一会，整个车的配件都基本装好了，老头热得慌，又先溜回他的维修铺里了。
李攀到处按了按，感觉都差不多了，准备洗手，方子彤跑过来问：“攀姐，超市的纸箱我留了两个来踩，其他都卖给她哦。”她指了指门口一个开着三轮车的收废品的女人。
“卖吧。”李攀给了方子彤一个赞赏的目光，她眼里还挺有活的，知道最近下雨天要垫个纸板到门口。
“这个这个。”许采芝指着装车的大箱子和木架子：“这两个也一起让她收走吧。”
李攀阻止她，抬起下巴往老头维修铺的方向扬了下：“得给他。”
“为啥？”
李攀噎住，看着她说：“他就冲这个箱子和木架子才过来帮忙的啊，你没见他一开始就对这两个眼巴巴的么？”
她搓着手缝里的黑油，说：“你当谁都那么好心，无私奉献呢。”
许采芝哦了一声，然后身子一歪，把脸凑近到李攀面前，故意贱兮兮地问：“那你图什么呀？”
“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李攀被她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逼得往后缩，下巴的皮都快挤出来了，没好气地说：“我脑子有病，你管我图什么。”
方子彤在旁边笑，李攀对她说：“把箱子和木架子拖过去给那个老头，就说我们用不上，丢了可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