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樱,跑快点,跟上!”教练吹了一声长哨。
沈肆樱的体力和顾泉他们四个人相比太差了。
魁罗和顾泉已经超他一整圈了,白无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周谨,沈肆樱落在最后面。
才跑了一半,他已经快跑不动了。
魁罗最先超过了沈肆樱,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泉也从他身侧跑过,鼓励的声音掠过耳畔。“坚持住。”
终于跑完了一万米,沈肆樱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魁罗和顾泉几乎是一起跑完的,他俩超了沈肆樱整整三圈半。
“沈肆樱跑太慢了啊,明天再这个速度跑的话,跑完一万再罚两千。好了大家自行休息吧,九点训练场集合。”教练记录完跑步成绩就离开了。
时间紧张,白无和周谨挨个过来看了看累瘫的沈肆樱,小樱挥挥手说自己没事儿,他们就都先回去冲澡补觉了。
沈肆樱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水汽氤氲,躺在八月四十多度的塑胶跑道上,大地炙烤着他的背,火辣辣的疼。
魁罗看到顾泉在那,就也放心离开了。
“你还好吧沈肆樱。”顾泉蹲在沈肆樱身前,拽住他的手,但并没有用力拉,“来,先站起来走走。”
“拉我起来。”顾泉感觉到沈肆樱自己用力了,这才一使劲把他拽起来。没想到沈肆樱腿软根本站不住,就这么一整个靠在了顾泉怀里。
沈肆樱还在长个,他比顾泉整整矮了一个头,少年人的身体小小的一只,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被顾泉整个圈在怀里。隔着被汗湿透的训练服,两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对方强烈而有力的心跳声,分不清是因为一万米还是因为心动。
顾泉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漂亮的眼瞳像昂贵的紫色水晶。沈肆樱也仰头看向顾泉,漂亮的绿色眼瞳忽闪忽闪,无辜而无措。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啊,要死了!腿好痛啊!”最后还是以沈肆樱的乱叫结束这个漫长的对视。
“站好了,慢慢走走。”顾泉轻笑,感觉到沈肆樱逐渐恢复的体力,他一点点撤开抱着他的力气,陪着他慢慢往回走。
“怎么加到一万米了,太变态了。跑五千就是我的极限了,真的。明天怎么办啊!”沈肆樱拽着顾泉的手臂哭唧唧。
“已经跑得很快了,慢慢来肯定能跟得上。其实比赛也像长跑,不管有多困难,有多难以喘息,都要坚持拼到最后,说不定你就赢了呢。”
“对。”沈肆樱突然有精神了,“只要有一丝赢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嗯。”顾泉对沈肆樱说,也在对自己说——“要赢。”
封闭训练的每一天对沈肆樱来说都像地狱。
从早晨六点半上训,一直到晚上十点收队,体能、单打双打技战术、看比赛录像、不停的模拟比赛,在单打和双打模式之间反复切换。
相比之下平时的训练强度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顾泉他们毕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封闭训练,体能已经练出来了。
看看他们四个得心应手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累成狗的样子,沈肆樱羡慕坏了。
结果没过几天,顾泉他们几个就出现了搞不定的事情。
双打不是一个1+1=2的游戏。如果互相之间配合的不好,个人能力再突出,也是赢不下比赛的。
比如...顾泉和魁罗。
一开始,团体赛的一单定的是目前胜率最高的白无来打,顾泉和魁罗自然就要练习双打配合,而他俩是之前四个主力里面唯一没有配过的一对了。
顾泉和魁罗以前从来没有在一起配过双打,打之前所有人都对他俩特别有信心。
魁罗打球攻击性很强,负责寻找机会主动出击;顾泉打球稳重,擅长布局和与对手周旋,负责布置战术和防守。
除去两个人都是右手,看似应该是很适合双打的配置。
可是...只能说有时候吧,两个人合不合拍真的是玄学。
“你们俩在干什么?各打各的,都快撞到一起了!”
泉罗两人被拉来陪练的队友打了个大比分0:2落后,中场休息,教练气得叉着腰,怒气快要溢出球场。
顾泉和魁罗并排站着挨骂,站在左边的顾泉脸朝左,站在右边的魁罗脸朝右,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练单打的沈肆樱边回球边往右前方顾泉他们那边瞄,爱看热闹的小樱时刻站在吃瓜第一线。
“别急啊,好好磨合,还有时间啊。”教练拍拍手给他们打气。
后面追回来两局,最终还是2:4输了。
白无过来查看情况,和教练商量要不然让顾泉打一单,以顾泉现在的单打状态已经完全可以抗一单了。
教练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先让顾泉和魁罗磨合着,毕竟这才第一次配合,不着急换阵。
另一边,顾泉和沈肆樱的双打已经配合得有模有样了。他俩的打法和技战术本来就存在一定的相似度,彼此都对对方特别熟悉,商量战术的时候也是一说就通,甚至一个手势或是一个眼神就全明白了。
每一对双打搭档之间,都有专属于他们自己的手势。在赛场上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交流,只需要在球桌下交换手势,就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
泉樱的默契和顾泉对局势的把控,几乎完全弥补了沈肆樱还不够成熟的技战术体系。这让他俩的双打模拟胜率甚至超过了白无和周谨的组合,高居本次封闭训练的榜首。
可是离开顾泉对节奏的把控,沈肆樱的单打成绩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进步。
封闭训练以来,在他和顾泉、白无、魁罗、周谨四人交手的二十多次记录里面,他只赢了周谨一次,其余全部失败了。
因为他们四个,实在是太强了啊!
沈肆樱有点崩溃了。能打到绝对主力的人都是天才,他的天赋在来到主力层之后,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基础配置,变成了大家都有的东西。
好像突然之间,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天一俱乐部后面不远,是一片人工湖。
封闭训练期间,留给他们的晚饭时间不长,沈肆樱却没有胃口,一个人跑到湖边散心。
初秋的傍晚,残夏的余热还没有散尽。
人工湖两侧建了很多健身器材,还有乒乓球台和篮球场。
沈肆樱的视线被乒乓球台旁边的两个孩子吸引了。
“还给我。”一个金色及腰卷发的孩子跳起来够乒乓球拍,他对面的男孩一只手把球拍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恶劣地狠狠推了他一把。
金发小孩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漂亮的脸蛋皱在一起,雪白的前额渗出细汗。
沈肆樱赶快跑过去,在那个家伙的脚即将踩到金发小孩修长漂亮的手指之前,沈肆樱一把拉住了那个家伙,顺便把他手里的球拍抢了回来。男孩连退好几步,站稳之后还恶狠狠地瞪着沈肆樱。
“你没事吧。”沈肆樱过去扶起金色长发的那个孩子,离近了才看清楚他是个男孩子。
男孩儿的金色卷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他惊魂未定一般发不出声音,只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沈肆樱伸手理了理他漂亮的金色长发,“你的球拍,拿好啦。”
金发男孩接过球拍,紧紧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诶。”眼看那个推人的男孩也要逃跑,沈肆樱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不许欺负别人听到没有,我每天都来散步,下次再让我看见揍你啊。”
那个男孩挣脱不开,只好点头如捣蒜,沈肆樱这才放他离开。
“干嘛不去吃饭。”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肆樱转过头,就看到顾泉拎着馅饼和香蕉站在那,运动服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衬衫,微风扬起他银白色的碎发和纯白的衣角。
“把这些东西吃了。晚上还有训练,饿了怎么办。”
“不管我跑到哪里,你怎么总能找到我啊。”沈肆樱笑弯了碧湖一般的双眸,低头咬了一大口饼。
“你别担心了,我没事。我不会认输的,我还要打败你们呢。”
话音未落,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湖边,顾泉先一步反应过来,朝湖边奔去,没有一点犹豫,一头扎进湖里。
“顾泉!你会不会游泳啊!”沈肆樱感觉自己冷汗都出来了,下意识没有喊师兄,而是喊了顾泉的全名。
不过很快沈肆樱就看出来了,顾泉会游泳,游得还挺好的。
而在湖里浮浮沉沉处在危险边缘的孩子,正是刚刚那个金色长卷发男孩,他双臂张开,一只手在水面扑水,想抓住什么,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拍子,高高举起护着拍子尽量不沾到水。
顾泉把他救上岸来,沈肆樱学过胸外按压,男孩吐了几口水,终于清醒过来。
可惜,男孩珍视的球拍在慌乱中掉进湖底了。
“终于醒了。”沈肆樱松了口气,“是刚刚那个小畜生把你推进湖里的吗?”沈肆樱快被气蒙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家伙啊。
“你没事吧?”沈肆樱帮顾泉脱下湿透了的衬衫外套,拧干了拿在手里。
顾泉摇了摇头。
“我的球拍...”
这是沈肆樱第一次听见金发男孩说话。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自己的球拍,这个金发的孩子,让沈肆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刚刚救你的时候掉进湖里了...”沈肆樱越说声音越小,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愧疚感,明明他是在帮忙的。
金发小男孩红了眼眶,可以看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哭出来。
“你家离得远不远小朋友,先跟我们回俱乐部换件衣服吧。”顾泉温声询问。
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落山,浑身湿透一吹凉风,是最容易感冒发烧的。
“不用了哥哥。”金发男孩想要拒绝,可是已经被沈肆樱牵着手不由分说地拐走了。
“好啦好啦,你不是喜欢打乒乓球吗?换完衣服哥哥陪你玩,还给你表演乒乓杂技,乒乓球咻的穿过小孔击中瓶子,怎么样?”
“那好...”金发男孩这才有了点笑容,小小的手也回握住了沈肆樱牵着他的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宿和。宿命的宿,和平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