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看着很自然的样子离开。
就像是我跳着小步来到这里就准备慢慢回去了，等坐在座位上时刚好上课，一切都会和平常一样。
就是这样，除了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真的，周围这么黑我什么也没看到。
即使现在每走一步都很沉重也不会打乱一直以来的脚步。
我继续欺骗着自己。
这只是我在慢慢的走只比往常慢了一点点。一会儿走快点就好了。也会如往常一样，等坐在了座位上刚好上课铃响起。
就是这样。
一声叫声传来，像是直接送到了我的耳朵里。
真的是这样吗？
为什么我听到的是声音想到的却是那个人很疼？
那里有带刺的藤蔓，难道他受伤了？
我忽然想到那只亲手埋下的小花猫，满身伤痕流着鲜血。
不会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一刹那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双眼发烫，我喊着：“不可以”，跑向铁栅栏那边，将上面的人拽下来。
知不知道这样会被学校批评！
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要命啦！”我气愤地朝他喊，“你知不知,”
看清他的面孔，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左，左晨？你......”
“就是你看见的那样，趁现在还没上课你回去吧。”左晨重新摸索着布满藤蔓的铁栅栏，背对着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为什么？
为什么要我视而不见，为什么我要视而不见？
如果那天自己能果断冲过去，小猫也许还会活着。
他不可以这样！
我拉住他抬起的胳膊，他摔下，连着我倒在了他的身上。
我支撑着地面，视线模糊，“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触碰到我的眼睛，“陶苒，你哭了？”
我不想他违反校规，不想他做错事，不想他因此毁掉自己的学业，更不想他受伤。
“和我一起回教室可不可以。”我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掉了眼泪，一遍遍祈祷他能同意。
“对不起。”
左晨推开我站了起来。而我只能紧紧攥着衣角，喊出一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不到他的面孔，“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铁栅栏外面是什么。有可能比里面还要高，也有可能是一个很深的沟。外面很危险，你若跳下去会受伤的。”
“别说了，你走吧。”
“为什么？”我急忙拦住走向铁栅栏的左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肯定很关心你，不希望你有危险啊。”
左晨如被胶凝固了双脚停在原地。我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却看到他紧握的拳头。
“左晨”
左晨似乎在压抑自己的呼吸，“别跟我提他们，就是他们亲手把我送进连音乐课都没有的这里，就是他们口口声声地给老师说我在学习方面有能力，就是他们从小到大都不认同我却一而再三地替我做决定！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
我也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眼前的左晨全身笼罩着悲凉。
“左晨有什么事和他们好好商量不行吗？不要做傻事。”我抓住左晨的胳膊，害怕他再冲动爬铁栅栏，却没意识到自己早已触碰到了他的雷点。
他背对我怒吼了一声，“他们跟我商量过吗！”
他挣开我的手，抓住铁栅栏，继续说：“没有人知道，我原本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二高，这样就能做一名艺考生，而现在天天要面对着出类拔萃的你们。有时候我还真有点羡慕你们能如此专注的听课。”
他轻笑两声，有一种自嘲的悲哀，“没有人知道，当我开始认真学习，不是因为他们以为的开窍了，而是决定要做一名艺考生。可他们呢，欢欢喜喜的把我送到这，我也曾寄予他们希望，希望他们在中招结束后不要干涉我，可他们呢，给我铺好路却问都不问我一声是否愿意走。可笑的是，当我收到一高录取通知书的时后还以为我超常发挥，一不小心考了进来。可当得知我走了后门，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安排，都是假的。他们这样的为了我，我都不知道应该难过还是开心。像我这么普通的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梦吗，他们却将梦截断。”
听着左晨的陈述，我的胸口很闷，似要呼吸不上空气。
我从不知道这些。
“可是，危险，你会受伤……”看见左晨又爬了上去，我忍不住说。
“危险又怎样，我的路由我走。”
一股莫名的力量直击我的心脏，是我最缺少的也是最渴望的勇气。
那是真正的勇气，不是愤怒、不是不甘、而是坚定。
左晨来到了铁栅栏的最高处，耳畔响起上课铃声，当他落地时铃声停止，像是为他弹奏的送别歌。
“等一下”我扒开铁栅栏上的藤蔓叫住了左晨，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手电筒你拿着，即使有沟也不用怕。”
我终于看清左晨的面孔，如花般绽放的笑容和一口月亮般银白的牙齿。
他对我说：“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我看着左晨离去，小小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打在漆黑的路上。
我大声喊着：“天黑，走快点。”
远处的光上下摆动是对我的回应。这一次我看清了，栅栏外面是一条平坦的柏油路，只是我从没想过去拨开藤蔓。
勇气。
我轻轻握了一下拳头。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也有了左晨身上的那股力量，最后却如蜻蜓点水般滑过。
我浑身瘫软坐在地上，任由风吹乱头发，感觉好冷。
曾踌躇过的路口，灯幽幽吐出白光，忽然间远处射来一道不一样的亮光与路灯下的白光相撞，瞬间断了尾。
我多了一丝慌张和战栗。
接着一个人影出现，两个人，三个。
对我的审判终究要来了。
我坐在办公室里，低着头，躲避明亮刺眼的灯光。
“你上课不回教室，怎么会去那里？左晨是不是跟你在一块？他呢？他现在人呢？”
班主任一口气说了很多问题，我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你说话啊，是要急死我吗！”
我耸了一下肩，小声说：“左，左晨离校了......”
“离校！”班主任的声音像手榴弹般炸开，我握着的双拳忍不住抖动。
他正准备再次说话，被进来的两个人打断。
“校园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找过了，没有”他们对班主任说。
我听见班主任重重叹气，想必正看着我。
他让那两个人去找教导主任，查餐厅后面的监控。
我的心里猛地一惊。
班主任拉了一个板凳坐在我旁边，我却想要远离一些。
“老师知道你平时听话老实，是个好孩子。但这次是怎么回事呢？你来跟老师讲讲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说话的声音降下去很多，我却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想着监控的事情。
他们会看到监控，看到左晨做的，看到我做的所有事情，包括我放左晨离开，给了他一个手电筒，告诉他走快点。
放走左晨的人是我，这是结果，他们会看到的结果。
叮铃一声，我抬头盯住班主任手里的手机。
他看着一个没有声音的录像，看到了我放走左晨的结果。
看着班主任紧皱的眉头，我低下了头，脑子像是被掏空了般，只剩下一行字“是我放走了他。”
我开始哭，双手拉扯着衣边，“是我放走了他。我，我不该不回教室，不，不该不听话......”
我像一个生锈的机器般一遍遍重复着“不该”。
班主任接了一个电话，说着，“好，行。”然后让我待在办公室里，便出去了。
整个身体似乎都变成了空的。
我掩着面蹲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嘴里依旧重复着“我不该......”
我忘记了时间，不知道现在是上课还是下课。听见有人推门，我看了一下门没有被推开
“桃儿，你在里面吗？”
是普暖在外面，我没有回应却一边庆幸着门被锁上。
窗口出现了动静，我扑到窗口下的墙边，靠着墙。这样她即使打开窗户也不会看见这样的我，记住的只有和她一起学习的我。
风从窗口进来吹动桌子上的本子，带来普暖温柔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里面，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不吭声，一堵墙隔着普暖和我。
我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而我只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一点点的帮助，就得到了她一直的陪伴。
这样的我，还能幸运地享受她的陪伴吗？
这样的我，又凭什么说出“幸运”。
“我想看看你。”
风吹得凌乱，挤进来后便到处乱撞，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整齐的纸张如黄叶般落在地上，风愈吹愈强，一边发出撕裂的吼叫一边闯进死胡同。
“我不信他们说的，我只信你跟我说的。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你不是在小本子上写过我们三个要永远成为好朋友的吗？为什么不肯见我。我把芸儿找来，见见我们好不好。”
惨烈的呼啸淹没了普暖的声音，我的耳边只剩下风声。
它被堵在房间里太痛苦了。
我看见鼓起的窗帘，和天空一样的蓝色。我看懂了，风想要出去。
它太痛苦了。
我走进窗帘里，看见外面的天空，风要去那里。我打开窗户，和风一起，只不过它是向上我是向下的。
疾风穿过耳边，身上好重好重。如果身体变得很轻我就可以和风一起......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