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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的人是我

    果如我想的那般,我变得很轻,可以和风一起穿越云层抵达天空。

    但没有料到我睁不开眼,头也晕晕沉沉的,身上每一处都钻心的疼,尤其是双腿一直发出骨裂般的刺痛。

    我忍受不了这疼痛,倒在了一片柔软的地方。我想,我应该到了天空正躺在云朵上。

    “醒醒,醒醒啦小姑娘。”我能睁眼了,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哭泣的女人,透过她们的身体我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就是天空里了吧。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呢?”老奶奶将我扶了起来,“错过时间就进不了天堂门啦。”

    “天堂门是什么?”我问。

    “人死后要么下地狱要么进天堂,祖祖辈辈都这么说的。”我这才发现老奶奶拉着我和哭泣的女人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健步如飞。她又说,好像有些生气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活着的时候不懂,死了也不懂。要不是来的路上被我碰上,要不了多久就成了孤魂野鬼。”

    我低下头,任由老奶奶拉着。

    很快就到了天堂门。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唯一不同的是正前方隐隐发着光,显现出一个门的形状。

    老奶奶排在第一个,她仔细的捋了捋头发,拽了拽衣领,腰杆直直地挺着,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

    一会儿,天堂门的光增强,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男孩,现代装束,手里拿着一根扁竹,和一个又厚又大的书。

    小男孩飞起,在空中变换出一张桌子并将书放在了上面。随后他盘坐在桌子上,一手拖腮,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上前来。”

    声音是小孩的声音,姿态却如大人一般。

    他问老奶奶:“怎么死的?”

    “老死的”老奶奶简洁回答,还有一分尽快进去的迫切。

    “不错”小男孩边说边拿起旁边的书,手中的扁竹同时变成了一支碧杆毛笔,“寿终正寝。”

    他记完,手中的毛笔又变回了扁竹,问老奶奶:“有什么愿望?”

    “过完这一生,我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见一见我已故的老伴。”

    小男孩点点头,用扁竹敲了老奶奶一下,“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

    老奶奶很激动,迈进天堂门的光亮中。

    “下一个。”小男孩说。

    哭泣的女人,向前走了走,仍小声的啜泣着。

    小男孩照例问:“怎么死的?”

    哭泣的女人没有立刻回答,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小男孩拿竹扁敲了哭泣的女人一下,拿起本子边说边记:“违背万物规律,熬夜休克而死。”

    哭泣的女人忽然大哭了起来,对小男孩说:“大人我不想死,我努力工作全是为了我不到一岁的孩子,我要是死了他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我还有我的宝宝,大人能不能让我回去?”

    小男孩看着痛哭的女人摇摇头,敲了女人的头,道:“万物皆有其规律,生命只一次。”

    哭泣的女人被敲后,也不哭了,如同一个木偶般缓缓地走进天堂门。

    “下一个。”

    我走近,抬头望着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我皱紧了眉头,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地狱不收你?”

    我紧张地搓着衣角,难道我是要入地狱的?

    “你怎么死的?”小男孩离开桌子绕在我身边。

    他越看我,我越觉得窘迫不知道怎么回答。

    “手伸出来”小男孩语气严厉,我瞅了一眼他像老师一样手中拿着“戒尺”。

    我伸出手,挨了三下。

    “蠢货!”

    看来小男孩已经知道我怎么死的,骂着我,将扁竹用力扔掉。竹扁穿过云层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他数落着我:“你看看你才多大,怎么在一念之间将自己判了死刑。你死了,知不知道!仅一条的生命就这样被你轻易丢掉了,知不知道!”

    我低着头想我是死了,也感受到死后的身体又轻又痛。

    小男孩看透了我,一圈圈地绕着我说:“劝他人保重却轻视自己的生命,你矛不矛盾。你是自以为是!卑微、怯懦、社恐都是你犯下愚蠢错误的借口。以为死亡可以带走痛苦是吗?不!你所逃避的会换一种方式永远伴着你,今后,你入不了地狱也进不去天堂,只能做一个浑身疼痛飘荡着的孤魂野鬼,伴着你的只有无尽的白色。”

    有时我竟将他看成了爸爸妈妈,弟弟,暖儿和芸,他们痛斥着我,埋怨着我。

    我蹲在地上抱紧刺痛的双腿,小男孩引诱般的声音附在我的耳边。

    “你害怕了。你比谁都清楚所逃避的一直都在,它们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消失,而是比你的家人朋友伴你的还要长久。”

    “别说了,求求你......”

    “求我?”他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站起来,我看见他竟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张狂地笑着,“看我掌管着天堂门就认为我是善良的吗?”

    他又忽地跳到桌子上坐下,那张狂的笑越发邪魅。我心里发怵,不知道他打着什么注意,只听见他让我拿出我的小本子。

    是我从六年级就有的备忘录吗,我没带。

    我疑惑地望了望他,他只是盯着我的口袋不说话。

    我将信将疑把手伸进口袋,瞪大了眼睛。真的有!我还没想着要给他,本子便飞走,落到他的手里。

    “笔”他又问我要笔。

    我再次伸进口袋,拿出一只黑色的圆珠笔,是我常用来在小本子上写字的笔。

    笔也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打开本子嘲笑似地念着:“要听妈妈的话,你听了吗,听了还会来这?划去划去。要让着弟弟,你也是你妈的小孩凭什么让着他,划去划去。要和小芸儿、暖儿成为永远的好朋友,呵呵,假惺惺啊,写这有什么用,划去划去。”

    “你......”我想要夺回小本子,又绷起嘴不吭声了。

    “哈,这是我的地盘,别这么瞪我。”

    他继续念着:“要替金橘阿姨照顾好暖儿,真可笑,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竟想着帮助别人。还有下一条,要变得勇敢。写了不是跟没写一样吗,划去,都划去。”

    念完,他快速挥动着圆珠笔,随后跳下来让我拿着。

    我想着他怎么只还给我小本子,接过本子后他问我:“不好奇我在上面写了什么吗?”

    我正要打开,忽然间身体失去平衡朝下坠落。

    他推了我。

    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少年,他轻笑着,白茫茫的世界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备忘录里的一定要去做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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