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周复并未对她的轻视做什么反应,这倒是让陈息有点良心不安。

    "不说这个了,"她连忙转移话题:"话说你们这个什么系统,有可以和外界对话的功能吗?"

    "我们有技术针对于用户脑电波的提取,但只对活人有效,对现实中□□死亡的我们无效,不过我们团队正经在进行升级。"

    陈息有些疑惑,难道暑假时的猜测是错的吗?但她面上不显,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追问:"会不会已经研发出来了,只是你不知道."

    周复极其肯定地答道:"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第一批以死亡状态下进入系统的人，而且这还是个新系统，还未投入市场。目前我所知的于系统主脑相连接的人只有我们。"想到陈息的反应,周复还是追问了一句:"你有这方面的经历?"

    陈息不假思索地答道:"没,就看其他的VR实景都有这功能,问一问."

    "嗯."

    看上去周复没有怀疑她的说辞。

    撒谎的理由很简单,她总觉得这项事情未被完全验证,说出来会平添麻烦;还有,如果是真的,那么按周复的说法,那个可以进行反馈的亮黄色笔记本,大概率是只有她有的金手指.据她看网文多年的经验,主角的金手指一般不会让别人知晓,这个笔记本说不好能救命。

    这一茬过后二人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周复还好,他一看就是那种清冷惯了的科研天才。

    可陈息就不行了,上辈子不是在海上就是在天上,一个人旅游的情况也不少有,但身边就没少过人.

    既使是重生回高中后,除了一开始的那半个月清闲了一阵后,后半个月秦朗的消息就没停过。

    所以她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后就萌生了走的想法.寻思着现在还没下课，陈息准备和周复打声招呼就离开.

    一回头她就愣住了,周复不知是什么时候把眼镜戴上了,拿了一本书搭在腿上,正目不斜视地看。

    其实画面很有观赏性.眼镜是黑色的框,挺老气的款式,挂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与周复还略显稚气的脸有些突兀,但依旧是好看的。周复的父母一定是颜值爆表了。生的儿子怎么像中了基因彩票一样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陈息于是来了兴趣:"你近视吗?"

    周复冷不丁听到她开口有点被吓到,但很快整理好回复她:"100度,不怎么高."

    陈息继续道:"我78岁的时候老花可严重,眼镜就是当时戴的这款,每次一戴上去眼睛就被放大了数倍,医院里的护士都叫我青蛙奶奶。"

    周复的关注点明显不在"青蛙奶奶"上面:"因为老花去医院?"

    陈息摇摇头.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道:"脑癌,肿瘤压迫视神经，后期直接瞎了。"

    周复真是个挺礼貌的人:"抱歉."

    "有什么啊,活了八十岁,再没活够我就成化石了,再说了，这不是又活了吗?"

    “你看得很开。"

    "看不开也活不到八十了。"

    见周复又沉默了,陈息继续搭话:"但你这个眼镜款式挺老的了,怎么不换个适合你的?"

    "什么适合我?"

    "无框?透明框?银丝边框?都挺好的吧,"陈息撑着脑袋想了一会.眼睛亮了一下:"你哥戴的那种也须适合啊.就那种,半框眼镜."

    "你认识我哥?"这回轮到周复震惊了.陈息有那么一点点的成就感。

    "他给我补习啊,没和你讲过么?"陈息笑了笑继续道:"话说你哥也挺帅的,可能是年龄原因?总觉得很沉稳,但又很风趣."

    陈息喜欢的款一直都是年上,所以即使周复长得很无与伦比那也不是她的菜。正因这样，她把自己和周复的喜欢分得很开。

    周复把掉到了鼻尖的眼镜推回去,语气很平静:"你不觉得在一个喜欢你的人面前谈论别人这件事很令人难过吗?"

    陈息发现他只有在聊到科研和喜欢自己这件事上会分外地较真。

    但陈息并不是很在意，她耸耸肩:"我说了,你喜欢太廉价,我感觉不太到."

    周复皱皱眉，这张稚气的脸做一些略成熟的动作时总会有些滑稽:"什么意思?"

    陈息笑着指了指还搭在他腿上的书。

    意有所指道:"反正我不会在和暗恋对象共处一室时,心无旁骛地看书。也不会沉默无言指着暗对象找话题,并且只礼貌回答一些必要地答案."

    陈息站起身:"周复,"这好像是第二次当面叫他名字:"今天谢谢了,回头有什么别的情况我会再联系你的.”

    眼看陈息就要走.周复叫住她，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我还是没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息还是决定让他死个明白:"弟弟，如果你见得人够多,眼界够广,就会发现认清一个人半小时就够了。你做科研大触是把好手,但做为一个爱慕别人的暗恋者,”陈息笑着下了最后通牒:“至少在我这不够格."

    说完,陈息扭头就走了,下课铃就在这时响起,平日里怎么听都轻松愉快的下课铃.今天落到耳里却显得颇为落莫了些.

    毕竟没什么事是比被暗恋对象亲自来说"不够格"，更挫败的了。

    陈息在教学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见秦朗拎着她的包下楼。

    陈息笑着上前两步接过她手里自己的包背在身上.

    "大恩不言谢."

    "呵呵,明天请我吃一个甜筒".

    陈息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并肩往校门走。

    她们俩的家离学校都很近,而且顺路,一般都一起回家。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等出了校门。

    秦朗严肃起来:"老实交代,和周复说了什么?"

    陈息知道这一茬是跳不过的，她只能尽量挑着能说的讲:"我让他别喜欢我了."

    "这位小姐,友请提示距离您说喜欢他还不超过4个小时."

    "那怎么了,和他聊了半节课发现他并不有趣。就这样."

    秦朗摇了摇头:"我真搞不懂你了,一开始就拒绝人家,一个暑假过去，又主动去找人家。聊了一会儿又说不喜欢了,你这样不会伤到13岁小少男的心吗?"

    "难道你真觉得我会和13岁少男在一起?"

    更何况他现在是77岁周爷爷的芯好吗?

    "那到不是,"秦朗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那是周复啊,天才少年,神童,以后要进少年班的未来之星好吗?总觉得亏了是怎么回事?"

    陈息干笑两声:"那依你的意思是?"

    秦朗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周复为什么会喜欢你啊?你不好奇吗?"

    陈息想到周复说到的"已经忘了喜欢的原因。"

    如实回道:"一开始好奇,可他说他忘了,就不好奇了."

    秦朗眼神都变得困惑起来:"喜欢一个人的理由,还能忘的吗?”

    "可能没到那份上?"

    "你怎么仿佛至身事外一样?你不在意吗?"

    "并不。而且喜欢要什么理由,人可以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小到昆虫,大到宇宙.如果每种喜欢都要标上一种理由,那这样活得也太严谨了点."

    秦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挣扎一下:"你真的很自信."

    "我为什么不自信?"陈息转过头看着秦朗"难道我不配被他喜欢?"

    陈息的单眼皮真的很凶，犹其现在还是晚上。路灯的顶光打下来，照得人白惨惨的，怎么看都有些渗人。

    秦朗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答道:"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陈息不再看她,继续盯着盲道走着:"就算我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那也是世上独一份的.喜欢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多小众的事."

    秦朗依旧弄不懂陈息到底是怎么能把自我的本位和他人的喜欢拉得这么开的。可能八十岁的陈息还是要不一样,反正秦朗做不到，十六岁的陈息肯定也做不到。

    "你这算又拒绝了他一遍吧?要是他还喜欢你怎么办?"

    "不知道啊."

    陈息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她上辈子是个不婚主义,但实打实地谈了数场恋爱。前任不说分布给各国家，各个大洲肯定是有了。

    其中也有不少难缠的,可等到陈息跑去别的国家后,除了在手机上的嘘寒问暖外，都再无下文。

    有的甚至连嘘寒问暖都都没，就像是躺列的尸体，仿佛俩人从没见过面一样。

    她很少见对自己那么长情的,而且据周复所言,他可能把“喜欢陈息”这件事带到墓里了.

    "但应该也不会很难搞。"

    这句也是实话,因为周复这个人……陈息接融了半个小时下来,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不解风情。

    活了七十岁的人像个NPC一样点一下动一下,偶尔蹦出几句有趣的话就像开到奖了一样,主要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奖。

    类似于"再来一瓶"。来了就来了,过了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中下一瓶。

    要说期待吗？也不是。有什么执念吗？肯定也没有。只是偶尔买一瓶喝，再顺便观察瓶盖上的印字。

    周复是不是说自己说他无趣来看?虽然不知道是几岁的陈息说的,但是确实很无趣啊.

    秦朗把她从对周复的讨伐中拉回来:"为什么啊?"

    陈息:"你能看出来他的喜欢吗?空口无凭一句喜欢而已。他做了什么好事了吗?说什么好听的话了吗?写了情书吗？送过花吗？什么都没有吧。"

    陈息已经来到家楼下了,她同秦朗说了最后一句:"一句喜欢嘴一张一闭就说了，可我感觉不到啊。所以这种喜欢，我宁可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