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胸前伤口一直在疼,仙棋能感受到它在流脓,药味混着脓腥味,再加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刺激醒了仙棋脑袋里一点点意识。

    不知不觉中,仙棋感觉自己回到了大闻朝。

    彼时仙棋尚且年少,遇上辛夷女帝谋朝篡位,改青炤为大闻,大肆屠杀仙家皇室子孙,仙棋的父亲带着太孙逃亡北地,丢下仙棋与仙梧在京城任人宰割。

    那段时间,仙之一姓,人人闻风色变,姓仙的活得不如阴暗角落里的耗子。

    仙棋得益于有个名满江湖的师父,自小跟着师父学了许多兵法与纵横之术,才华得女帝看中,这才带着弟弟侥幸活了下来。

    女帝是位四十多岁的人,容貌生得温婉,心却像男人一样雄伟。

    她沉稳,心细,杀伐果断。

    在她篡位之前,儿时的仙棋曾一度极其崇拜这位特别的女人,可后来,昔日崇拜者成了灭门仇敌,仙棋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忍辱偷生。

    那时八岁的弟弟还小,很多事情理解不了,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夜之间从尊贵的皇孙变成了阶下囚,又莫名其妙跟着哥哥住进宫里,时时刻刻被监视,甚至会被下等的奴才们轻视、欺辱、虐待。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会站出来替他主持公道,因此小小的仙梧学会了用张牙舞爪大吼大叫的办法虚张声势,以此来保护自己和沉默寡言的哥哥。

    不久后,息戈传出许多风言风语,说是仙棋凭借清秀的容貌,为换生机,甘愿俯首为奴,献身侍奉女帝。

    谣言露骨,香艳风流,不堪入耳。

    仙棋只是想要带弟弟活下去,留着性命以待来日为仙家报仇雪恨,而辛夷女帝,因着惜才,常将仙棋单独留在明宫,讨教军政,仅此而已。

    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仙棋并不把谣言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弟弟杀了公主的猫,满身血腥缩在仙棋怀里哭诉,痛斥小公主对他的欺辱。

    小公主是女帝最宠爱的女儿,若她发怒,怕是更没有好日子过。

    仙棋只得去找女帝求情。

    “杳杳,你这个弟弟生性顽劣,不适合住在宫里,我帮你送他离开。”

    女帝的书房明亮而宽敞,简约风雅,女帝本人一身纯白色常服端坐堂中,披散的秀丽长发拂过奏折沙沙作响,令人赏心悦目。

    仙棋瘦弱的身影却站在唯一一处阴影中,微微低着头,仿佛融不进美好环境。

    “不,我只剩他这一个亲人,我要把他带在身边。”

    仙棋年少,才十三岁,声色没有力量,但语气格外坚定,为了保护弟弟,颇有种鱼死网破的刚毅。

    “这次得罪了公主,是我弟弟不对,可那也是公主欺人在先。”

    辛夷女帝人到中年,情绪更稳,耐心更足,并没有计较仙棋的反驳。

    而仙棋敢这般强硬,也是摸准了女帝的性格,知道她对自己的容忍度在哪里。

    女帝抬眼瞧见仙棋一脸平静的固执,虽知多说无益,仍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璟儿的猫向来安份,不会主动袭人,璟儿更不是你嘴里说的那种跋扈蛮横的贵女,你没见过她,有所误会,朕也不怪你,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哦对,京城中关于你我二人的谣言,朕查过了,是从宫里传出去的,我们相处的很多细节,知道的人不多,你应该不难猜到是谁在散播谣言。”

    收回视线,女帝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仙棋一眼,提笔落墨间,补充道:“你这个弟弟,再不好好管教,将来会害人的。”

    仙棋愣在原地,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行礼退下。

    他不明白,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心思?

    散播情‘色谣言,虐杀小猫,这些,竟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做得出来的事情?

    仙棋慢慢醒来,清醒地明白所有恶果都早有预警。

    这并非后知后觉,而是仙棋在赌侥幸,赌输了。

    此刻弟弟仙梧躺在他身边,隔着一层被子,抱着他的身体,紧锁的眉头里还隐约藏着愤怒。

    仙棋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叹息着拿开他的手,吃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在自己中衣半露开的领子下,看见从胸口到肩膀缠满了白布条。

    布条下发黄的药粉散发出阵阵浓烈刺鼻的味道,很难闻,但有着惊人奇效。

    仙棋已经觉得没那么痛了。

    只是可惜,可惜那刺客一刀扎下去没扎死自己。

    仙梧听到动静醒来,睁开眼看见仙棋,便一惊一乍地大叫,“哥哥!!”

    随后不由分说直扑上床,紧紧抱住仙棋脖子,没有征兆地哇哇大哭出声,“吓死我了!!呜呜呜!!!”

    以前只要他一哭,仙棋就会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有罪,为了哄他,什么都能答应,什么底线都能退让。

    但现在仙棋听见他哭,只觉得,烦。

    好烦啊!

    仙棋:“行了,我还没死呢。”

    仙梧渐渐收敛大哭,变成一抽一抽地啜泣,脑袋轻轻退到仙棋脸颊边,小声委屈巴巴地问:“哥哥,你不疼我了吗……”

    仙棋虽然烦,可见仙梧委屈,终是说不出重话,无奈道:“你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亲自带银子去补偿死在有仙阁里的工人家属,能平多少民怨就平多少,也好为我们平定起义军打基础。”

    一边说,仙棋一边试着把挂在身上的人推开。

    没点儿眼力劲儿的仙梧却抱得更紧,也不哭了,反而得意洋洋地笑了出来,“我才不去见那些贱民,我还要留着银子建新的有仙阁。”

    仙棋听罢真的怒了,一把推开他,怒斥道:“那种华而不实的建筑只会影响国运!嘶!”

    这一用力,扯了伤口,疼得仙棋眉目紧拢,神情痛苦。

    仙梧像个狗皮膏药般被推开后第一时间又粘回仙棋身上,“我要建!给你住的!我要给哥哥最好的大楼!!”

    仙棋实在拿他没办法,恨叹不止,“你!唉!”

    仙梧得寸进尺,嘿嘿笑着朝仙棋唇边吻去,只是还未触碰就被仙棋再次用力推开。

    仙棋:“说了多少遍!别对我做这样的事!!”

    这次仙棋忍着伤口撕裂的痛也要下床离开,免得仙梧下一秒再缠过来。

    仙梧瘫坐在他背后沉了沉眸,露出哀怨神色,但很快表情一转复又没心没肺,起身追过去从仙棋身后抱住他的腰。

    “哥哥!我错了!不要生气嘛。”

    仙棋身体本就虚弱,身上又挂了一个人,导致脚步打颤,得扶住身边桌沿才站稳。

    “准准,屯口烟花爆炸的事情你还没查出一个结果,后又发生西郊水坝误开淹了千亩庄稼之事,现在有仙阁倒塌,百姓已经无法再容忍你的肆意妄为了,我已昭告天下,承认了事情皆为我一人私心所致,你只是为了讨我开心才屯烟花、开水坝、建有仙阁,事情是我逼你做的,所以,只要我死,就能平民愤,消民怨。”

    仙棋脸色苍白,掰开腰间十指相扣的手,缓缓转身看向矮自己一个头的弟弟,痛心而无奈地问:“我讲话你总是不听,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听我的话?”

    仙梧皱着眉,和仙棋有七分相似的五官正楚楚可怜地打颤,声色亦变得哽咽,“我听哥哥的话。”

    仙棋:“那你别管我,有仙阁的人命我替你背了,就用我的命换你清白,以后,你一身干净,不要再做任何错事,好吗?”

    仙梧咬着唇,眼里泪花打转,巴巴地仰头望着仙棋,没有回答。

    仙棋也忍不住眼眶湿润,抬手摸了摸面前人的头发,含泪苦笑道:“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该负责的。好啦,你别难过,我们的小皇帝阿亦还需要你,你也是他的堂哥哥呀,仙家……只剩我们三个了……”

    仙梧埋头钻进仙棋怀里,呜呜地哭,好像委屈极了。

    可是在仙棋看不见的方向,他却露出了凶恶的眼神。

    窗外雨声如旧,皇宫在雨中飘摇,凄惶的气氛一直笼罩在息戈城上空。

    *

    “抓刺客!!抓刺客!!!”

    “快点!抓不到刺客,我们全都要掉脑袋!!”

    湿漉漉的杨忆苦躲在花园假山缝里,捂着嘴不敢大声呼吸,等穿着蓑衣、举着火把的护城军过去了才敢钻出来。

    皇宫已经被重重包围,杨忆苦深知自己很难逃出去,他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往仙梧住的明德殿方向跑,心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这么聪明,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藏在明德殿!哈哈!!

    明德殿恢宏大气,金色的琉璃瓦映着对面走廊上的点点灯光,在烟雨朦胧中犹如天宫里神仙住的殿堂。

    杨忆苦徒手翻过高墙,小心翼翼避开值守的宫女,像只灰色的夜猫溜进了仙梧的寝殿。

    “哇!!”

    他打开仙梧的衣柜,被琳琅满目的华服惊艳得睁不开眼睛,“好多漂亮衣服啊!”

    他迫不及待换掉淋湿的破烂衣服,从衣柜中选了件黑粉相间的琵琶袖长袍,别上皮腰带,又嫌袖子碍事,便找了两根发带将袖子缠起来。

    完事对着铜镜转圈打量自己,着实被自己……蠢到了……

    “什么嘛,明明挂在柜子里那么好看,怎么一穿到我身上就像屎盆子扣金边呢?!难道是因为我发型太乱的原因?”

    镜子里的他,左右领子都对不整齐,长袍松松垮垮的堆在腰带边一圈,衣摆半长半短,配上蓬乱的鸡窝丸子,实在灾难。

    杨忆苦碎碎嘟囔了几句,最后得出结论:我这么帅,肯定不是我的问题,一定是衣服版型有问题!

    他正想脱了这身不合适的衣裳,忽听见门外有人的脚步正在靠近:玩不了了玩不了了!快躲起来!

    他匆匆把衣服全部塞回衣柜,自己则一个滑扑钻进大床底下,还不忘把漏在外面的衣角扯进来。

    门外两人推开门,一股惊蛰的雨气顺地面灌入屋内,冷风冻得床底下的杨忆苦打了个寒颤。

    “殿下,这月老珠可是司徒巡抚从九千里外的南方古寨寻得的宝贝,一人吃一颗,您就能牢牢拿捏他的命了。”

    仙梧走在胖胖的宦官前方,宦官弯腰哈背地将装有月老珠的两个小盒子捧在他身边,满脸堆着阿谀。

    起初仙梧不以为意,甚至懒得正眼瞧那两颗月老珠一眼,而是斜眼质疑道:“我不要拿捏哥哥的命,我要他的心,他不让我碰他,你们要替我解决的是这个事情。”

    反倒是床底下的杨忆苦眼睛微微发亮,心里打起了嘀咕:是吗?能拿捏他的命?那不就是要他死他就得死咯?

    他把耳朵偏向床外,支着耳朵仔细听外面两个人的谈话。

    然而那宦官突然害羞起来,神秘兮兮地咯咯笑了笑,接下来的话竟然凑到仙梧耳朵边去说,说完后还翘起兰花指掩唇继续笑。

    杨忆苦只听到他低吟的笑音,和一串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于是郁闷不已,心里忍不住吐槽:不是?大哥?这里就你俩,有必要说悄悄话吗?

    仙梧听完,双眼逐渐睁大,低头把整个目光都落在盒子里的月老珠上:“真的有这么神奇?”

    宦官用奉承的自信回道:“司徒巡抚可是拿命保证过的!只要您吃一颗,他吃一颗,他呀,无论心还是命,就都是您的啦!”

    仙梧当即拿起其中较小的白色药丸就往嘴里塞,“那本王现在就吃!!”

    宦官连忙拦住他,“诶诶诶!小殿下!!!不行不行,得雄珠先吃,不然没效果呀!”

    仙梧顿住动作,听明白后反手一巴掌扇在宦官脸上,气得大骂:“不早说!哥哥刚睡,我现在去叫醒他,他要不高兴了!”

    那宦官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后,竟然还能乐呵呵地跪在地上笑,两只手始终稳稳将两个月老珠盒子捧在仙梧面前,像是一尊没有人格和灵魂的假人。

    仙梧抢走较大的那颗雄珠,甩着袖子大步往外走,并留下一句命令:“你帮我看着雌珠,等我哄哥哥吃下雄珠,就回来吃雌珠!”

    宦官跪送仙梧离开,用尖细的嗓音大声应道:“奴才遵命!”

    见此,床底下的杨忆苦摸着下巴翘起一边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我现在出去把这个阉人打晕,抢走雌珠,再等摄政王给混蛋仙棋吃下雄珠,我就能拿捏仙棋的命了!届时要他死还不是易如反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会儿……不过……怎么利用雌珠才能让他死呢?

    正琢磨呢,突然,一粒指甲盖大小的圆滚滚的乳白色小珠子滚到了杨忆苦面前,不远不近,刚好滚到他手边。

    杨忆苦愣了片刻,疑惑地捏起月老珠雌珠,思绪一转,以为是宦官不小心把月老珠掉在了这里,大抵马上就会找过来,于是,说时迟那时快,杨忆苦迅速将雌珠塞进嘴里,干巴巴地生吞了下去!

    哈哈哈!算了,管那么多呢,先吃了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宦官都没有俯下身子来寻找月老珠,安安静静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杨忆苦心里嘚瑟完,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

    这时他听见外面的宦官阴狠地自言自语道:“仙准准,你不把老子当人,老子只好要了你的命!还有你最在乎的仙棋,他就该跟你一起死!你们兄弟二人玩同胞断袖,仙准准为博美人一笑,放烟花、开坝放水泛舟、建有仙阁,结果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们两个下地狱去吧!”

    杨忆苦听完,顾不上心里犯怵,满满的都是赞同,情不自禁为这个宦官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兄弟!等等?喂?!那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假的咯?!!!我到底吃了个什么东西啊!!!!

    宦官把装雌珠的盒子摆在桌子正中间,食指轻抚桌子边缘,缓慢地绕着桌子转圈,视线始终阴笑着望着盒子里的“雌珠。”

    “仙准准,我把真正的雌珠丢在你床下,等你喂仙棋吃下雄珠的那一刻,就是你亲手杀死他的那一刻,等你回来吃这颗雌珠,你不会知道,这其实是一颗毒药,哼哼,我会好心在你死前告诉你真相的,我要你死不瞑目!!”

    杨忆苦:!!!!!!!!!!!

    “等一下等一下!!所以你是说!!”

    “啊!!!!!”

    杨忆苦突然从床下钻出来,吓得宦官下意识翘起兰花指捂着胸口尖叫。

    杨忆苦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但自己也急得不行啊,哪里有功夫安抚他,只一个劲儿手足无措地问:“兄弟,兄弟!!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这雌珠到底是靠什么才能杀死雄珠的啊?!”

    宦官缓过神来,左右看了看,发现屋子里只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而且听对方语气,似乎没有恶意,于是渐渐冷静下来。

    他再稍一打量,便猜到杨忆苦就是今日宫里找了一整天的刺客。

    既然是要杀仙棋的刺客,那便是友非敌。

    宦官彻底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回答道:“雌珠和雄珠进入宿主身体后,两珠距离超过十丈便会双双散发毒素自尽殉情,宿主也就跟着死翘翘了。”

    杨忆苦听罢呆呆愣住,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随后反应过来,急忙扶着墙弯腰抠喉咙。

    “呕!!呕!!!”

    宦官瞧他这举动,回想起刚刚他是从床底下钻出来的,再结合自己刚把月老珠雌珠丢藏进床下之事,便理出一个真相。

    他小心走到杨忆苦身边,惊诧且试探地问:“你把我丢到床下的月老珠雌珠吃啦?”

    杨忆苦呕了半天,抠出雌珠无果,直起身大手一挥,指着宦官愤愤喊道:“都怪你!讲话都不讲清楚的!”

    宦官也是憋屈,轻轻瞥开视线,“我怎么知道床下藏了人,现在怎么办?”

    杨忆苦:“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又不懂这玩意儿!我还指望你告诉我怎么办呢!!!”

    宦官忽而神色一改,抿唇眯眼,略略挑眉,冷漠道:“那你跟仙棋一起死吧,就当为民除害,仙准准交给我,我会让他吃下毒药的。”

    杨忆苦听完叉腰破口大骂:“啊呸!我才不要跟他一起死,我要活着!”

    宦官叹了口气,转过身,留给杨忆苦一个不打算帮忙的无情姿态。

    杨忆苦见他见死不救,只好自己想办法,着急地一琢磨,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抬脚冲出殿外:必须要在仙棋吃下雄珠前杀了他,不然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

    此刻,仙棋屋里,做了噩梦的仙棋被伤口疼醒,一个人脸色苍白地坐在窗边瞧雨,身上也没多穿件御寒的衣物。

    时辰已经不早了,可他看见对面仙梧的寝殿还亮着光,隐隐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到了半夜,仙梧还没睡,而是诡异地端着一碗莲子粥跑来仙棋房间。

    “哥哥,你怎么醒了也不喊人叫我,我做了莲子粥,你快喝了暖身子。”

    仙棋转身面向他走来的仙梧,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有一勺清淡的莲子粥伸到了他嘴边。

    再抬眸,仙梧明媚中带着心虚的笑容映入仙棋金色瞳孔中。

    他轻轻推开勺子,扯了扯披在肩膀上的外衣,低眸虚弱无力地说:“我说的,你想好了吗。”

    关于用他的命平民怨这件事情,仙梧还没有给出最终答案。

    仙棋本以为仙梧又会靠撒娇装可怜的方法把事情糊弄过去,没想到,今夜的仙梧格外乖巧,二话不说便重重点头答应。

    “嗯嗯!哥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哥哥的!来!喝粥!”

    说着,盛粥的勺子又伸到了仙棋嘴边。

    仙棋敛眸看了眼热腾腾的清粥,发现这碗粥里的莲子放得很足,一颗颗乳白色的圆形小莲子被煮得精巧诱人。

    仙棋欣慰又苦涩地笑了笑,张开嘴,慢慢将勺子含入唇中。

    仙梧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动作,满目期待。

    可仙棋还没吃到那勺粥,就被突然从窗外射进来的暗器打断。

    暗器直奔仙棋太阳穴命门,差点要了仙棋的命,好在关键时刻仙梧反应机敏,松开勺子将仙棋推开,这才让仙棋躲了过去。

    饶是仙棋一心向死,这会儿仍后怕不止,他看了眼扎进柱子里三寸的飞镖,心脏狂跳。

    仙梧“砰”一声放下碗,恶狠狠瞪向窗外,隔着蒙蒙细雨,目光正对上远处房顶上猫在黑夜里的杨忆苦的双眼。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拿本王的枪来!”

    仙梧一喊话,便有一队一直守在附近的、身着甲胄的护城军踏步来到门口,其中的将领双手递给仙梧他的盘龙枪。

    仙梧接过枪,挽手把枪竖在身后,微微侧眸对仙棋说:“哥哥,我这就去把今天伤了你的那个刺客捉回来给你煲汤。”

    仙棋一惊,被这话强行拉回思绪,忙朝仙梧伸出手,喊道:“其实今天是他救了我,你别伤……”

    可仙梧提着枪走得极快,根本没给仙棋解释的机会。

    仙棋下床想要追出去,却被守在门口两边士兵拦住。

    “军师,殿下交代了,我等必须让您留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危,军师莫要为难我们。”

    仙棋没办法,只能默默坐回床上。

    他视线不经意扫过那碗莲子粥,想了想,自顾自拿起来喝了。

    约摸一刻钟后,屋外忽然响起打斗声,许多人痛苦地呜咽着倒了下去。

    门没关,仙棋伸着脖子往门口好奇地探了探,竟看见一个穿着仙梧衣服的少年闪了过去。

    很快,仙棋明白发生了什么。

    调虎离山。

    他释然般深吸一口,准备起身去面对命运般苦笑了笑,随后端着碗走到门口,悠哉靠在门框边,伸出头去,正瞧见杨忆苦放倒最后一个护城军士兵。

    杨忆苦抬眸看向仙棋,露出狠毒的眼神,与眼尾下一行血珠。

    他手持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剑,一步一步迈向仙棋。

    地上的人没有死,只是被他打伤打残,有些忠心的挣扎起来抓住他脚腕,对仙棋大喊:“军师!快跑!!”

    仙棋对那人晃了晃勺子,“算啦,你别为了我惹他。”

    杨忆苦一脚将那人踢远,不由分说提起剑加快速度冲到仙棋面前!

    仙棋虽想死,但还是怕死,吓得闭紧了眼睛,捏着勺子和端着碗的手止不住发抖。

    但杨忆苦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给他身上捅几个窟窿,而是冲过来打翻了仙棋手里的碗!

    啪嚓!

    杨忆苦怔怔看着地上的瓷片,愣了几秒,随后绝望地抱头跺脚大叫,“啊啊啊!!!!”

    仙棋睁开眼,双手还滞在半空,一脸疑惑。

    杨忆苦崩溃地冲他喊:“你为什么要吃这碗粥!!”

    仙棋感到很委屈,弱弱回答道:“因为我不想当饿死鬼。”

    杨忆苦:“难道你就没发现这粥里的东西有问题吗?!!”

    仙棋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没问题吧,就是有几颗莲子很硬,嚼不动,我直接吞了。”

    杨忆苦彻底无语,瘫软地松了肩膀,垂下双手,认命般朝天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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