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仙棋心里犯怵,但杨忆苦信心十足,笃定那鲁录不会将仙棋的行踪拿到摄政王仙梧面前换取高升。

    二人来到鲁宅后门,杨忆苦同守门的小厮简单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便有管家提着灯笼亲自出门将二人迎至书房。

    “老爷。”

    书房门开着,管家敲了敲门,里面的鲁录闻声从书桌前转过身,视线越过无关紧要的人,径直落在仙棋身上。

    “真的是军师啊,请恕下官未能远迎!”

    仙棋观察到鲁录衣衫完整,床上被褥也叠得整齐,烛台里的蜡烛烧得只剩半寸残躯,种种迹象表明——他在等人,一夜未眠。

    此刻他跪在仙棋面前磕头,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仙棋没有第一时间叫他起身,而是走到他的书桌前,随手翻了翻他在看的册子。

    其中大多都是息戈城的一些水利和设施问题。

    这倒不奇怪,作为兵马司的总指挥使,鲁录管的便是京城街道治安以及环境等问题,但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半夜在家里办公?

    鲁录听到纸张翻页的声音,跪在地上转了个方向,主动开口道:“军师大人,前几日这位小哥叫人送信过来,说是能请到您亲自前来帮我解决有仙阁之事,我起初万是不信的,没想到今夜他真的把您给带来了。”

    仙棋放下手里的册子,转身靠坐在书桌边缘,瞄了眼蹲坐在门槛上的杨忆苦,对鲁录道:“起来说话吧。”

    杨忆苦冲仙棋嘿嘿一笑,“你不是一直问我有仙阁闹鬼到底牵扯了什么,我回答不了,你问鲁大人吧。”

    鲁录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弯着腰对仙棋拱手,说:“回军师,是这样的,有仙阁坐落在息戈中城东南方向,附近正好有一大片居民宅子,自有仙阁坍塌以后,里面闹起了鬼,半夜总是会传出幼童又哭又笑的声音,吓人得很呐,吓得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靠近,可是住在那里的人大多都是丝织坊的工人,免不了有夜里换班的人要路过。

    若说只是吓人,他们倒还不至于闹到我这里来,更恐怖的是,自从有仙阁坍塌以后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女工在有仙阁附近失踪了!!”

    仙棋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手指有规律地轻点桌面。

    思忖间,他悄悄打量杨忆苦,发现随着鲁录的话展开,杨忆苦的表情也慢慢变得阴沉而凝重。

    杨忆苦蹲坐在门框上,仅靠脚尖撑着地面,视线也在地面上停留不动,双唇轻微颤抖,两臂紧紧抱着自己上半身,一副无意识的防御姿态。

    仙棋看在眼里,但没说话,视线转回鲁录身上,问:“都是女工?”

    鲁录答:“对,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除了性别,其他特征都很随机。”

    仙棋:“你作为兵马司指挥使,难道没派人去有仙阁里面调查吗?”

    鲁录小心翼翼抬起眼眸,轻瞥仙棋一眼后迅速把腰压得更低,“回军师的话,有仙阁是摄政王督令建造的,虽然现在已经停工,但有仙阁仍在青吉院的管控之中,兵马司无权入内查案。”

    听见“青吉院”这三个字,仙棋心口一怔,“是你没去问,还是你问了,但他们不让你进?”

    鲁录:“回军师大人,是他们不让下官派去的人进。”

    仙棋手指小动作停顿下来,双眉紧蹙。

    鲁录继续说:“青吉院乃我朝开国初期便成立的综合机构,除了内阁,其余部门的权利它都能特例行使,它说不让查,那便谁也不敢查,这一点,军师大人应该比下官更清楚。”

    仙棋轻轻叹了口气,站直身体,“嗯,我就是青吉院的人,我能明白你的难处。”

    说完,仙棋想起另一件事情,不禁产生了更大疑惑:北荣正在与金晟交战,前阵子有许多北荣的难民逃入青炤,这些难民良莠不齐,其中不乏来了青炤以后大肆作恶者,青吉院应该正在忙着驱赶难民,怎么还有闲工夫揪着一个坍塌的有仙阁不放?

    下令倾尽青吉院所有兵力驱逐难民的旨意还是仙棋一个半月前亲自下达的,他比谁都明白青吉院现在该做什么。

    鲁录再次偷偷打量了眼仙棋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说:“军师是青吉院的军师,青吉院又是青炤实权最大的机构,有军师出面,事情便好办多了。”

    仙棋听罢,压了压眉,沉声道:“摄政王下令全城追捕我,街上的拿人画像便是你们兵马司去贴的,你明知我现在是什么境地,还话说这种话,是在影射什么吗?”

    鲁录连忙跪下,“军师大人言重了,您和摄政王……无非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小打小闹罢了,摄政王还需要您,青吉院更需要您,您不会不回去的,对吧?”

    仙棋:……

    “我若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鲁录抬起头,露出一脸惶恐,“军师这是何出此言?”

    仙棋:“我这次来,是受福来的素觉主持所托,是私事儿,不能当公事儿办,自然不能打青吉院的牌子,方才听你说十几名女工失踪是有仙阁闹鬼造成的。”

    仙棋转身走到墙前,面朝墙上的息戈舆图,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有仙阁闹鬼之事儿上,“子不语怪力乱神,定是有歹徒借有仙阁坍塌制造闹鬼假象,趁机掳掠良民。”

    鲁录:“所以我该怎么查?”

    仙棋靠近舆图上画着有仙阁的位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一心二用,还顺便随口提了个主意,“不用查,直接找个诱饵,夜里从那里走过去,派几个身手好的在后面跟着,引蛇出洞。”

    鲁录跪在地上,撺掇着手,为难道:“可我上哪儿找个女工愿意给我当诱饵?”

    仙棋:“我没说非要是真的女工,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让男人假扮。”

    说罢,仙棋突然转身指住杨忆苦:“他就很合适,万一不慎落入狼窝,他自己还能脱身。”

    杨忆苦愣了几秒,竟然爽快答应了,“行,可以。”

    只不过,仙棋瞧着他的微笑,后背有点发凉。

    果然,事情没有他答应的那么简单。

    仙棋说完没多久,杨忆苦便找来了一套女子衣衫,看样式是鲁宅某个女使的私服,上身窄袖短袄,下身是宽松的裤子,朴素简单,没什么特点,好在是干净。

    仙棋以为杨忆苦会自己穿上,没想到,这家伙把衣衫丢到仙棋怀里,假笑着把鲁大人请了出去,再把大门一锁,终于原形毕露。

    “想坑老子,做你的美梦!你来扮女人!我带人在后面跟着,赶紧!!”

    仙棋看了眼紧紧关闭的大门,知道自己想逃已经不可能了,跟这货讲道理更不可能!

    他只好在杨忆苦的威逼利之中换上了女子的衣服,再把头发散下来,草草盘了个发髻。

    杨忆苦端着下巴围绕仙棋转圈打量,忍不住连连咂嘴,“啧啧啧,还真是能以假乱真呢。”

    仙棋觉得衣裳有点紧,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转头不经意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他看着镜子发了会儿呆,不过半晌功夫,鲁录已经安排好人在门外候着。

    鲁录:“军师大人,丑时快结束了,我们得要抓紧了。”

    仙棋还在难为情,杨忆苦已经推开了门。

    看见杨忆苦没换衣衫,鲁录愣了一瞬,视线下意识朝仙棋看过来,这一看,两只眼睛都瞪大了。

    仙棋只能用若无其事掩饰尴尬,“走。”

    杨忆苦:“走啦!”

    鲁录:“呃……走吧……”

    一行人在黑暗的街道上往南走,步子窸窸窣窣,约摸一刻钟后便抵达了有仙阁附近。

    仙棋往远处瞧,能看见一大片鳞次栉比的民房集中坐落于人工渠岸边。

    而有仙阁则夹在民房和主街闹市中间,其方圆八百米内还有极大一片宽阔的土地未曾开发。

    杨忆苦招呼七个黑衣兵丁和他一起缩在牌坊下的石狮子后,并顺手把仙棋往前推,“你去,走得慢一点,尽可能把那些强抢民女的劫匪勾引出来。”

    仙棋被他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恢复端庄,很不高兴地回头瞪他一眼,“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粗鲁?”

    杨忆苦抬起拳头装模作样要打人,凶巴巴警告道:“再给我墨迹!!”

    仙棋下意识向后躲,气得大口呼吸,“刁民!”

    骂完杨忆苦,他急匆匆往有仙阁那边走去,生怕杨忆苦真的会跳起来打他。

    对于仙棋来说,有仙阁里的鬼哪有杨忆苦可怕啊!

    恶鬼最多会要了他的命,杨忆苦却是把他的体面和尊严都按在地上摩擦!

    杨忆苦给了仙棋一个白眼,没搭理了,等仙棋走远,他也开始认真起来,风声鹤唳地盯着有仙阁周围每一寸风吹草动。

    仙棋手里垮着一个竹篮,平稳端庄地走在空旷而凄清的土地上,周围除了孤零零的荒草,就只有不时从耳边划过的冷风。

    远处有仙阁废墟的影子藏在夜色中,乌云遮月,清风时疾时徐,使得那团诡异的建筑影子若隐若现。

    仙棋扶着篮子,施施然前行,视线一直稳稳瞧着前方,并没有很紧张。

    反倒是身后的杨忆苦双拳紧握,额边悄然间渗出了汗珠。

    眼看着仙棋越走越远,身影逐渐被夜幕吞没。

    偶遇浓云将月亮完全遮掩,仙棋的影子瞬间消失在杨忆苦眼中。

    “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要打草惊蛇,听见我招呼再过来!”

    快速交代完,杨忆苦一个弹射起身冲了出去!

    “李杳杳!”

    他往前大步追了几十步,却一直没追上仙棋。

    记忆中仙棋并没有走得很快,怎么一下子人就没了?

    不巧的是,这时突然起了夜雾,可见度大幅度减弱!

    杨忆苦没头没脑地在雾里奔跑,早已失去了方向。

    他始终没能发现仙棋的踪迹,甚至连仙棋的回应都听不见。

    “李!杳!杳!你在哪儿!!!”

    杨忆苦愈发紧张,想到两人身上还有月老珠,一旦月老珠发作,又是疼得要命!

    那感觉,光想起便忍不住浑身冒寒。

    根据前两次月老珠发作的经验,杨忆苦知道二人距离超过十丈后并不会立即让月老珠产生反应,这中间尚且有个几分钟的过渡期。

    因此短时间内,他没办法通过月老珠判断仙棋还在不在附近,必须趁这几分钟把仙棋找回来!

    “李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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