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君?

    视线亮了不少,叶昭彦迅速起直起身子,轻咳一声以示威严。值守将另一盏灯也点亮了,屋里更是亮堂。

    她环视一圈探头出来的护卫们,试图让她们回去,结果其中一个大胆的上前来。

    “叶大人,叶校尉,可有事发生,是我们失察,不够警觉。”她只将衣服草草拢了在身上就行礼。

    叶昭彦自然不会承认有什么事,挥手道:“天太黑了没看清脚下,差点绊到,惊扰你们了。这驿馆外围都有值守,你们不必如此警觉。”

    那护卫看向她,又看向叶槿蕴,叶槿蕴也轻轻颔首,她才告退,其他人也陆续关门。

    值守的女人过来,问她们现在起身,可有什么吩咐。这驿馆的值守估计见过的达官贵人很多,这样的两个明面上七八品的人,她并没有很讨好,叶昭彦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接待凌沙陀国使者的驿馆里,那个负责人。背弯着的弧度像是很小就刻画练好的。对比起来,面前这值守倒是更像个大户的管家。

    此时怀悯又从楼上缓步走下来,许是二楼还是略黑,他手里自己举着一盏灯。看几人这样站着,两个主子衣衫不整,他目光在叶昭彦和叶槿蕴身上扫过,又看见那个驿馆值守,他微微一笑走过去:“夜深了,两位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此商议?”

    叶昭彦自然答无事,叶槿蕴却老实对值守说道:“她晚上不曾用饭,近日舟车劳顿,想借厨房一用。”

    他这样说,不等值守回答,旁边怀悯倒是立马接上了话:“不必麻烦驿馆的大人,我们自己去就好,怀悯手艺还不错。”

    于是值守一手指向厨房的方向,便请她们自便。也并没有熄了那两盏灯,许是给她们留着回来照路。

    三个人举着两盏灯去了厨房,怀悯过去先把厨房本身的灯点燃,看了看灶台里面,压着一层厚碳。晚上不需要大火,也怕火彻底熄了,就会这样用厚碳压着。

    他拿起火钳,将那些碳挑开,让里面红红的碳露出来接触空气,又捡了些厨房备着引火的干草,叫这火慢慢旺起来。

    等着的功夫,他又操心老公公似的过来叶槿蕴身旁,一边帮他拢着披着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公子也大了,若是知道生辰,也是差不多要及笄的人了。这日后见人,可得注意些仪容,这里这么多外女……叶小姐倒罢了,刚刚那些值守和叶家军们那么多,虽说军中不拘小节……”他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叶昭彦解释,“那也是主子幼时的事了,现在已经不会了。偶尔随军不是风餐露宿,夜不能寐,就是和叶家兄弟或者我们男孩几个住一起。”

    叶槿蕴蹙眉,轻轻挥开他的手,自己整起了衣服,将雪青色外袍穿好。

    叶昭彦听了,只觉得好笑。又一想,自己虽然一个大女人,可以随意些,但是这里就这么两个未聘之身的公子,在他们面前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于是也默默把衣裳系好。

    厨房里面有个窄而长的桌子,即像一个做饭的台案,又像后厨人吃饭的地方,旁边放了几个凳子,坐上去高度刚刚好。她又不想再去大堂里吃,索性拉着叶槿蕴坐这里等着。

    怀悯确实很能干,他不仅找来留得炒饭,锅热好后就翻炒几下,给她们端过来,又找来鸡蛋什么的,简单做了个蛋花汤。看他熟练的样子,叶昭彦忍不住问他:“怀悯,你以前在军中不会是负责炊事事务的吧?”

    问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对,正式的军人,都是女子。这些男子御敌紧迫自然跟着一起,可是这种要事,一般不会交给他们。而且像叶槿蕴这般,默默立了一些功绩,都不曾有正式军身份,叶家军听他的,只是他是叶嘉琦的孩子,而且身手确实很好,之前也屡次助力叶昭璃她们,做出很多事情。

    果然,怀悯羞赧一笑,将筷子勺子烫过,递到二人手里:“我母亲确实是军中炊事,我自小跟着看,也会很多。我父君是之前叶家府里的家仆,我也很会照顾大人们。当年叶大将军迁到边塞,家里许多人都愿意跟着去,我父君也是。结果去了边塞,很多人到年纪了,考虑女男婚事,这就有了不少,我们这些军中跟着长大的家生子。我们对叶家,还有对大祁军,都忠诚的,就从小一个个被挑来伺候我们大房的小姐公子们。”

    这也难怪,叶昭璃和叶槿蕴身边的人,不论女男,都看起来干活利索,还身手不凡。

    她点点头,先喝了点汤来开胃。虽说怕烫只是轻轻对着勺子吸了一口,都觉得很是好喝。

    她前世听说,人类的大脑,负责开车、唱歌和做饭的天赋,在同一个区域,能通一项就通其他项的。她先夸夸他的手艺不错,没有想太多,就直接问他:“手艺不错啊怀悯,那你是不是也会唱歌?”

    气氛凝了一瞬,怀悯瞄了叶槿蕴一眼,又飞快收回来,低头回答她:“是…是还行,只是还行,都是些边塞小调,还有幼时父君唱得京城哄睡小孩的。不是粗野吵闹的就是少稚蒙昧的,不堪入您的耳。”

    “这有什么,雅俗共赏,音乐哪有什么边界可言。”叶昭彦又吃了口炒饭,语气随意,“边塞小调也有边塞的风情,京城的小曲儿怕是我幼时也听过,这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刚刚也就随口一问,没有那个意思,你若是害羞,更不必给我唱,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她嚼嚼嚼,吃着怀悯刚刚热得饭,又提到怀悯会不会唱歌,叶槿蕴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沉甸甸的。他放下筷子,先是哼叹口气似的,轻声说:“怀悯的歌喉确实不错,以前听他唱边塞小调,是别有韵味。”可他又看向扒着碗,认真吃饭的叶昭彦,心里好像又有些快活,两股不同的力量搅和着他,他声音又不由得软下来,“只是现在也算深夜,驿馆里这些习惯早起的习武之人,也睡不了多久了,过了夜半,也正是人觉轻的时候,若是吵到了,可不好。”

    叶昭彦吃着炒饭有些干,又拿碗要盛一小碗汤,叶槿蕴突然接过她的碗。

    汤确实离他近些,她就索性看着叶槿蕴帮忙盛碗里,一边回复二人:“我也没有叫他现在唱啊,我只是听…听陆婉清说,会做饭的人,唱歌也好,顺口问一声罢了。够了够了,我就要这些,给怀悯留些。”转头又招呼怀悯,“都是自家人,一起坐着吃点吧,咱们这种年纪,深夜最是肚饿了。对了,我还没问,怀悯你是多大来着?”

    怀悯又瞄了一眼叶槿蕴,叶槿蕴正把汤碗给她,又怕她烫到,微微后撤绕开她要接着的手,直接利用修长的手臂,将碗直接送她面前的桌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怀悯也没有经过这种事,自己主子未来的妻主不断夸他手艺好还问他会不会唱曲儿,叶大人口碑很好,京中人人称赞,断不是轻浮的会玩弄男性的人。那是什么意思啊,是要自己以后陪主子跟了她?自己相貌确实还行,要不然也不会在边塞时被主君挑来陪着叶槿蕴。可是,主子是什么意思啊。

    主子也从来没有什么桃色事件,主子长得漂亮,边塞一般人只敢背后说说,不敢有人提亲。之前在凉州驻扎,凉州刺史的几个女儿听说了叶槿蕴在凉州的美名,跟着刺史来过。据说当时有起码两个刺史女儿,真的想要刺史来提亲。

    最后,叶槿蕴嫌烦,直接带着自己和其他几个下人,一同又去了军营躲着,住了一个月才回凉州的叶府。

    听说,好像是叶大将军婉拒,又好像是刺史一共三个女儿,内部打得不可开交,刺史震怒自己的门丁为男色将这般模样,刺史正君也嫌叶槿蕴过于美貌,不利于孩子读书,还老是野得跑军营厮混,最后这事才压下来。

    叶大将军都只管孩子们怎么开心怎么来。

    沙场残酷,生命易逝。叶大将军和那些满脑子仕途的文官不同,她对孩子们很是放纵,也会抓去军营历练,教她们知道保家卫国,正确的道理也会教导。

    之前父君对自己说,叶家女儿倒是可以用军功,女人也可以随意些,有事业有门楣不缺男人。可叶家公子们怕是和那些人很难联姻。还教导自己,不似人家有门楣的公子,若是以后不想找军中女子,是要收敛一些。他没有听,他跟着叶槿蕴,公子做什么,他也做什么。公子若是不成婚,他也跟着,公子若是成婚,要他陪入门,他也愿意。他不想去做某一个家丁或者叶家军的正君,他只想跟着公子。

    他只好对父君说,虽说许了人后,叶家不会不管他,叶槿蕴也会记挂自己,但若是做大户人家的随君,日子可好过更多。父君叹了口气,说也罢,男儿身,浮萍飘,随怀悯自己造化去。

    其实他是听说父君开始给他找人家,什么好日子,只是借口罢了。他和叶槿蕴一样,觉得自由才最好。很多女人都不值得许的。

    可是叶昭彦不一样,她虽然是京中的文官,被保护的很好,她被家里约束好好读书,可是她好懂小男儿处境,怀悯来京城不久,都听说了她好多事情,他都回去讲给公子听。

    她不会觉得男儿练武有什么问题,她还不会耻于跟男的学东西,还是学武。她还叫公子做她私人参军,自己前途未卜时,还给公子求来军功。

    怀悯实在想不到,这天下,还有什么比叶昭彦更好的女人。

    虽说大家都说大祁女人理智,责任,有力量……可是当天下人都默认,当这世道就是结构性女子权力比男子更大时,他想象不到,成亲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奇怪,虽然很多人成亲后过得也不好,可是还总比单身的高人一等似的,说他们无人要什么的。

    他前两年跟其他下人聊天,他说他只想跟着公子,不想成亲,那些人咄咄逼人,问他是不是有问题,还是小小年纪就碰到过坏女人……

    天地良心,他从小到大根本没有考虑过女人的事。

    他的世界简单明了,就是练功,学本领,陪公子。

    若是这世道真的公平,岂不是也能听到有人反问什么,你是不是有问题才成亲,你是不是神志昏乱要去成亲。

    但是没有听到过。

    可见这世道就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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