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羽

    沈易年盯着顾泽言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颤:“怎么死了一回变高冷了。”

    不是变高冷了,只是还没适应这里的人物关系……

    顾泽言不置可否,坐到书桌前打开了游戏,将屏幕转给沈易年。沈易年翻个白眼:“好吧好吧,刚活过来第一件事是打游戏,不愧是你。”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很诚实地打开了游戏。

    他不知道的是,顾泽言第一件事可不是打游戏,而是打听某人的消息……

    接下来的一天,顾泽言一觉醒来就陷入了消息的狂轰滥炸之中。

    首当其冲就是陆承的十几条消息,顾泽言懒得看,只看到最后一条写的是:“你小子,吓唬人不说,突然挂电话不说,连消息也不回,找抽是吧。”

    顾泽言回了一串省略号便不再予以理会。紧接着是一个叫苏浩雪的姑娘,之前的顾泽言与她交流的最后记录是顾泽言告诉她自己情况不太好,再之后就没有了音讯,然后是苏浩雪不停地追问,然后就是知道实情后为他祈福,以及知道顾泽言出院后的惊讶,惊讶之余又免不了关心,倒是挺不错一个姑娘。

    “我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顾泽言回复了一句。

    另一头马上就回复过来:“突然消失又突然复活,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顾泽言失笑,二人之前关系还挺不错的,便回了一句:“我也没办法。”

    “哎无所谓,没事就好。”

    一句发过来,立马又问:“怎么样,录取通知书出来了吧。”

    顾泽言扫了一眼书桌,录取通知书昨天回来他就看到了,只是没有在意,他拍了个照给苏浩雪发过去。

    “挺好,我们的顾大才子终于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了。”苏浩雪看着手机上余传的通知书,调侃了一句。

    顾泽言回复了一个表情,便切回到列表里。余下的消息中,不知情的问录取情况,知情的也会关心他的近况,但都无法令顾泽言提起兴趣,索性就都懒得理会了。

    亲戚们离开后,顾父顾从正将老爷子二人送回了老家,然后便去上班了。顾泽言住了两周的院,他就请了两周的假,再不去上班估计就要被炒了。

    家里剩下顾母郝晴,顾泽言的姐姐顾泽琦,姐夫尹卓然,以及刚几个月大的小外甥尹微。

    下午午休后,尹卓然带着顾泽言来到了驾校。刚高考完那会顾泽言就已经过了两个科目,而对于现在的顾泽言来说,这东西竟然上手贼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司机呢。

    不过学得快归学得快,考试还是得考的。平常顾泽言在驾校能偷懒就绝对不委屈自己,到科三考试那天。

    正巧教练就是安全员,坐在顾泽言的副驾上,等顾泽言绕车一周回来做完灯光,刚要开小灶提醒一下,顾泽言却早已双手翻飞开灯起步,什么直线行驶都信手拈来,什么变道超车都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什么会车踩点游刃有余一气呵成,将一边的教练都看呆了。

    七月的最后几天,顾泽言将最后的科四过完,就顺利地通过了考试。顾泽言一阵唏嘘,当年跟林皖枫说考完驾照就带她去兜风摄影。因为林皖枫生日在九月,暑假还属于未成年,因此二人有了这样的约定。如今驾照考出来了,那个约定的人却离开了。

    最后一天,尹卓然开着自己的车来接顾泽言。他照例将车停在老地方,等着弟弟上车,哪知顾泽言径自就走在了自己这边,敲了敲玻璃。

    尹卓然将玻璃放下来:“怎么了?”

    “下来。”顾泽言弯着眉冲他勾了勾手指。

    尹卓然不明所以,但依旧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然后顾泽言就在尹卓然的目瞪口呆之下,俯身坐进了主驾位置。

    “???”尹卓然一脸懵逼:“你小子,耍什么花招?”

    “我来开。”顾泽言挑了挑眉,冲尹卓然笑了笑。

    “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呢。”尹卓然直接被气笑了:“你小子要上天啊。”

    科目考试都是驾校带着去的,家里都不知道顾泽言已经考完了,今天顾泽言来驾校只是来拿驾校帮取的驾照,尹卓然还以为顾泽言还是来练车的。

    “你姐夫我刚当了爹,还有大把的年华等着我去挥霍,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尹卓然软的不行来硬的:“再说,无证驾驶可是……”

    话还没说完,那边教练就喊住了他:“先生!”

    尹卓然只能将最后几个字生生咽回去,看向朝他走来的教练,从他手中接过一张……

    他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愣了好半天,“驾驶证”三个字才有效地刺激了他的神经。再往下继续看:“顾泽言”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惊得他手抖差点没拿稳,声音好像被刚刚咽回去的几个字噎着了一样:“什么鬼?”

    顾泽言四指扣着方向盘,头朝副驾扬了扬,示意尹卓然上车。尹卓然迷迷糊糊地坐在了副驾,系好安全带。顾泽言微扬起嘴角,挂好档松了离合的瞬间就是一脚油门迅速换挡。

    尹卓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方才咽下去的那几个字差点又一发全吐出来:“你这是要我命啊你!”

    好在上了马路顾泽言减下速来,一路上做了个规规矩矩的遵纪守法好公民,不然尹卓然都要回丈母娘那参他一本了。

    回到家吃完饭,顾泽言回到卧室收拾,在书桌上看到一块紫色的小石头,这两天太忙都没怎么在意,现在才闲下来端详它,上边用白色马克笔写了两个隽秀的小字:“北羽”。

    顾泽言看到这两个字感觉挺诧异的,下意识地想起了远在不知何方的夜羽和洛北,最后大脑渐渐被林皖枫占据。自从他来到这里,记忆便如潮水一般,很多事情他都来不及思考,现在看到这两个字,顾泽言才翻出了那段记忆。

    草长莺飞的季节,那时的二人一如明媚的春光,温暖得小心翼翼。

    “这些年我用的不少网名中,最喜欢的就是‘阿北’,你可以叫我阿北。”高中时候的林皖枫声音软软糯糯的,格外好听。

    顾泽言轻声叫了一声阿北,看着眼前的姑娘,顾泽言歪头想了想:“网名的话……我比较喜欢日漫,所以很中二的给自己取了个日文名,叫乔舞千羽。”

    “那……就叫阿羽吧。”林皖枫杏眼弯弯,笑道。

    课间总是很短暂,二人又不在一个班,顾泽言回到教室后看到陆承正在一颗石头上用圆规歪歪扭扭地刻了个“乔”字,一拍他肩膀,把脸凑过去调侃道:“怎么,暗恋我?”

    顾泽言的日文名,除了刚刚告诉了林皖枫,就只有陆承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刚提起这个名字,回来就看到铁哥们刻了个“乔”……于是调侃了一句。

    陆承听后一阵恶寒:“滚滚滚,老子不搞龙阳。”

    顾泽言轻笑一声,对于二人日常打闹并未在意,只是目光落在陆承手里的石头上,心中泛起了涟漪。

    长平一中的高一楼离厕所远,厕所在高二楼前,林皖枫经常在高二楼前站着等她同学,不出所料,顾泽言一眼就瞥到了林皖枫。

    他跑过去,将手里捧着的一块小石头递过去:“太硬了刻不动,有点难看。”

    林皖枫接过小石头,轻轻捧在手心,看着上边的“北羽”二字,双眸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很好看!哦对了,我有一块特别好看的石头,回头我也写一个给你。”

    “好!”

    下午下了自主,二人在高一楼下遇见,林皖枫递给顾泽言一块紫色的小石头,小巧精致,上边用白色马克笔写了两个字:“北羽”。

    “竟然是紫色!”顾泽言最喜欢紫色。

    小小的石头捧在手心,上边刻着两个人的“名字”,像极了小说里的三生石。

    春天的雨来的悄无声息,顾泽言靠在窗边,手里轻捏着那块紫红色石头,脑海中浮现出林皖枫的身影,于是诗兴大发,提笔写下三首《浣溪沙》,自那天开始,林皖枫便成了顾泽言笔下《浣溪沙》的唯一写作对象,没有任何事物让顾泽言动笔写出《浣溪沙》。

    这是顾泽言笔下,一个属于她的词牌名。

    紫色的石头下压着两张纸,《恨凝霄·寄阿北》,这是他们第一次分手,顾泽言写下的。正楷点点似桃,撇撇如刀,十分养眼:

    都无言,老病几度又临。拖寒风九霄凝恨,断肠几人听闻。谁曾记、三生石下,刻相思、俏眉颦。沉烟蒙雾,都愁煞我,碧落黄泉无处寻。室近尔、佳人遐处,毒我乱絮心。回廊影、唯有送目,几许消魂?

    珠箔碎、银笺封泪,此夜枉教对琴。琴思甚、弦断忍望,乱花里、思益频。记取林中、浣词绝后,萧瑟又辜负流云。痴残月、疏星寒彻,何寄一悴文。惆怅里,满身风尘,都付金樽。

    这张纸下第二张纸,上边是顾泽言自创的词牌名《北羽叹》。与石头上的字相称,倒有些说不出的意蕴,大概是这份说不出的心痛,顾泽言也把这首词放在了书桌上。

    空洒无端泪。更难堪、夜疏月残星碎。也无凭、霓虹阑珊,山野戚悴。记取西湖岸上、牡丹亭前,辜负普救寺,辜负卿北。无复树下影,夜徒纬。

    尽千年、几朝虹霁,也难留、离人意。无语泪眼,滴向孤寂。雨霖铃尽,锦衣郎、对晚难寐。更酌西风,沽成封山词作,此生长醉。

    于是就如同词的最后一句所言,这首词后,他便第一次封山绝笔。

    只不过后来再次提笔还是为她。

    顾泽言将石头和两首词都小心地放到行李箱里,他打算这两天就去余韶。他向往水乡很久了,也对黄岛那次事件耿耿于怀,而且高中三年写了大量诗词曲赋和歌,早已达到了瓶颈。早早过去,或许可以早点打开他的桎梏,让他的创作达到另一个高峰。

    想起南方,余韶传媒大学……

    高二那年春天的一个夜晚,顾泽言在手机上与林皖枫聊天,他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我吗?”顾泽言问起林皖枫她想去哪,林皖枫琢磨了琢磨:“因为家里原因,我可能……”

    林皖枫发完这条,顿了顿,发过来几张照片:“会选择医校。”

    顾泽言看了看照片中几所大学,又看了看录取分数线:“齐济中医药大学是不是比较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那就齐济中医药大学吧。”随后顾泽言又收到几张截屏,里边是一些齐济中医药大学的专业,顾泽言看了半天,问了一句:“所以你要选哪个专业?”

    “嗯……”林皖枫先是迟疑了一下,发了个思索的表情,随后又发了一条:“我的话……”

    顾泽言看她迟迟没有决定,跟着发了一句:“你的话……”

    “可能会选择针灸推拿吧。”

    顾泽言十分诧异,回复道:“我看过去第一眼相中的就是针灸推拿。”

    而林皖枫那边看到顾泽言的消息,她笑着发了句“哈哈哈”便退回了主页,找到一个叫“倒数日”的软件,在上边加了一条:齐济中医药大学,6月7日,然后点击添加,截屏后给顾泽言发了过去。

    顾泽言听到消息声,拿过手机一看,失笑着摇了摇头,回复道:“你倒是利索。”

    “那可不。”

    …………

    时间推到放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顾泽言上午到学校自习,九点多编辑了一条消息,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

    “坦白吧,其实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而且你同意我好友申请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没有想到我的意思。沉淀了一年的感情,我还是很喜欢你。之前为了断掉这个念头,我甚至在脑子里想方设法去想你的不好,可是绞尽脑汁,到了嘴边挤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话:‘只要是你就好’。我承认我一介书生,性格不够强硬,有些话到了嘴边始终无法说出口,像我现在这样废物,我不敢,也没有资格去跟你再说这件事。但是因为我的犹豫已经错过了很多很多,我不敢再等下去。我很差,但我会为了一个人努力变好;我一无所有,但我会给一个人留着所有美好;我很菜,但我会学;我很怂,但我会学着坚强。所以,你愿意重新拾起支离破碎的我吗?”

    顾泽言看向窗外,鱼鳞般的白云在天空铺开,浩浩荡荡朝北飞去。白杨挺直的胸脯,在跟顾泽言耀武扬威。紫叶李上稀疏几个果子楚楚可怜,撩拨着他的心。他一咬牙,点下了发送键。

    从上午九点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顾泽言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桌上的作业仿佛成了摆设,怎么也做不到心上,这条消息就像举起万吨炸药扔进海里瞬间熄了火,仅仅是在顾泽言的心里惊起了一簇浪花,便沉入海底,再无音讯。

    终于回到家,顾泽言终于还是忍不住:“不管同意还是拒绝,给个准信好吗。”

    这次林皖枫倒是秒回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你失去动力。”

    “所以还是拒绝了对吗?”顾泽言自嘲一笑。

    “嗯。”

    “好,我知道了。”顾泽言心上的石头落下来,他叹一口气,将手机扔在了床上,不再去看。

    下午,顾泽言照常去学校周练,看着第一门数学,顾泽言心烦意乱,好巧不巧,老毛病又赶着前来窜门,心脏疼的难耐,顾泽言忍着心中要抓狂的冲动,到年级组请了假。便在同学诧异的注视之下,潇潇洒洒地离去了。

    对于顾泽言这个病,郝晴也真是没办法,说了顾泽言两句,当事人却一句话也没回。

    他将心中放空,试图让自己清静下来,但是做不到。

    顾泽言的脑子里风景交换,他首先想到了山,因为大多数人高考完都会去爬泰山,又自然而然地由泰山联想到了齐济中医药大学,于是内心越发烦躁。最终心中的山一片片倒塌,落入一片深蓝色的海中。

    顾泽言闭上眼,感受着海风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的水汽吹在他脸上,蔓延入身体,将他心中的火渐渐浇灭。

    翻开手机打开了浏览器,过了好半晌,顾泽言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他觉着以后要是再学理科自己肯定得疯掉,文科虽然他很不错,但高中三年又没学。好在他从小就学了很多才艺,在文学和音乐方面自己摸爬滚打,凭着超凡的天赋小有成就,他便将大学的目标锁定在了南方的艺术学校。

    顾泽言重新打开对话框,林皖枫此时还在学校周练。虽然学校不让带手机,但周练是在周日,还是会有很多人带的,就比如顾泽言知道,林皖枫肯定带着。

    他飞快地输下一串话给她发了过去:

    “首先,对不起,当年因为我的事给你造成了困扰,一年后又给你带来了麻烦。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带来了我高中三年所有的欢喜,这次被你拒绝,让我彻底没了念想,并且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

    “余韶传媒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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