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尔顿看了眼这位新进来的先生,又看了眼反唇相讥的谢惟清,想起了谢惟清说的那句“认识而已”。
他朝洛瑞昂微笑着点头以示问好,又招呼他进来坐下,甚至还问需不需要叫份早餐进来。
从洛瑞昂走进房间到在谢惟清对面的座位坐下,谢惟清审视的目光穿透镜片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眼神很难不被注意到,洛瑞昂如往常一样自然坐下,然后对他挑了挑眉。
谢惟清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片刻,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撇开眼神,却也一时没有说话。不知对方是不是为了报复,他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再一抬头时,洛瑞昂正低头看自己的智能手环。
整个房间就这样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于是波尔顿率先开口:“看来谢主任心中已经有计划了。”
洛瑞昂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他那没什么可看的智能手环,“还得是谢主任,把警察给收买了,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聚集这么多人。”
“庄园主先生是自己想办法来的。”谢惟清莫名就这样回了一句,说完后他自己竟然后悔了。
这句话的确不太合时宜,看起来既像不太欢迎波尔顿又想在贬低洛瑞昂没用,毕竟他叫人家来自然是有求于他。
“咳。”谢惟清试图弥补一下这句话,“我是说 ……”
波尔顿是个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人,他知道谢惟清想表达什么,便没让他多说,他直接打断:“我倒是有些好奇谢主任特意让洛瑞昂先生来一趟是想让他干什么。”
“我之前跟研究院的人建立过坐标联系点。”谢惟清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能抛开之外的一切,他公事公办地说,“我收集了尼尔房间内跟研究院设备相同的能量波动,研究院的每个仪器都有特定的能量波动,而且使用前必须经过登记,我让信得过的人去查了。”
洛瑞昂没想到谢惟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做了这么多事,既然如此,之前全部停止工作的监控也就有了理由,多半是谢惟清也是利用这个方法干的。
“所以你想让我去?”突然被谢惟清委以重任,他难免感到吃惊,这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惟清,“为什么会让我去?”
他知道这件事需要懂行的人去才能看懂,他还知道谢惟清还带了个助理,助理知根知底,不知道比自己要靠谱多少倍。
按往常习惯,谢惟清可能不会多做解释,可这里不是研究院,而且他和洛瑞昂也只认识短短几天。
“坐标点在之前我住的那间别墅,但我现在是被拘禁的重大嫌疑人。”他十分耐心地开始列出所有理由解释,“剩下的涉及到研究院内部的事情了,而我运气还不错,碰上了你这个外人。”
谢惟清最后这句话可不简单,说难听了,比起自己研究院的人,他更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出去有的人或许都会觉得可笑。
不论是洛瑞昂还是波尔顿,他们都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往深点问就不合情理了,那终归属于人家的私事。
这句话不过问,洛瑞昂倒是对其他的话又开始咬文嚼字,眼前这人竟然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被拘禁了,他真想叫约翰逊警长过来听听这话。
他一边想一边不小心笑出声。
谢惟清听到这动静立刻抬眼朝他看,他眼底仍旧是那样冷淡,洛瑞昂担心自己又“惹”人家不高兴,随口就往远处扯:“说起来,之前那位倒霉的尤伦先生难道也要被拘禁么?”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警方担心尤伦先生再次遇到什么危险,单独给他安排了住处,并派人好好把他保护起来了。
洛瑞昂只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刚好说到拘禁,张口就这样一说。
没想到随便说说的话竟然给波尔顿接上了话:“最近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总把名字记混,如果不是你突然提到他,我一时半会都没想起来是哪个尤伦。”
“说起来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传闻中的谢主任大驾寒舍。”
此话一提,谢惟清突然警觉起来什么叫如果不是尤伦?如果不是这起意外,他甚至不可能知道这座庄园有个叫尤伦的人。
谢惟清对波尔顿做出一个请细说的表情。
见谢惟清不解,波尔顿反而更纳闷起来,他“咦”了一声:“难道他没来找你?”
他问完甚至还没有得到谢惟清的答案,一向稳重端庄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他立刻打开智能手环,他在下载好的入住登记里翻找些什么的,同时还在说:“那天我刚好在入住登记处,也就无意听了一嘴,他好像是个物理教师,他跟前台说约了谢主任讨论问题之类的,还出示了他的证件和约谈记录之类的……但他弄丢了你的房间号,所以来问了一嘴。”
看谢惟清脸色就知道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就连波尔顿自己都越说越觉得可疑:“当时他们也没多想,直接告诉了他你的房间号……在这,找到了!”
其实尤伦最后有没有去找谢惟清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事已至此,大家难免会多想几步,多想一些糟糕的事。
波尔顿调出了谢惟清的入住登记,上面显示谢惟清住在306。
他试探的看了眼谢惟清,谢惟清的反应只是加深了他的怀疑,真正让他们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是洛瑞昂接下来说的话:“306不是尼尔的房间么……”
谢惟清这才说道:“我是206。”
房间号的第一位数是别墅的编号,剩下的几位数则是别墅内的房间号,而庄园内提供游客住宿的别墅每一间布局都相同。
正常人带入一下谢惟清都会觉得一阵后怕。
谢惟清的反应也确实如此,他整个面部都紧紧绷住,看上去脸色都苍白了不少。
洛瑞昂还以为他是以为自己死里逃生一场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事实只有谢惟清自己心里清楚——
研究院内部不干净,而且问题很有可能出在高层,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何目的。
见谢惟清久久没有回神,洛瑞昂试图说几句安抚的话,话到嘴边时他下意识地觉得谢惟清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这样想,也不需要所谓口头的安慰。
他纠结再三,最后是谢惟清的声音让他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如果真的是他,那可能需要你们去试探些消息了。”谢惟清神色如常,无论是波尔顿还是洛瑞昂都看不出刚才他的内心经历了些什么,“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情况,不然容易打草惊蛇。”
“这个倒是很简单。”洛瑞昂只思索了一下,立刻答应了,下一秒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疑问。”
谢惟清一挑眉,示意他问。
洛瑞昂往谢惟清的方向前倾了些,他直直盯着对方,眼里带着些许戏谑的滋味:“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帮你做这些事?”
谢惟清毫不避讳对方赤|裸的直视,他短促地笑了声,又看了眼波尔顿:“各取所需罢了。”
间接被点中的波尔顿歪头笑了笑,没有过多掩饰道:“还得麻烦谢主任了。”
紧接着谢惟清继续对波尔顿说:“难道你不想早点离开这倒霉的地方,以及你接近我真的没有任何目的?”
他的语速总是这样不紧不慢,却又带有十足的诱导性,而且不给人留有一丝回避的余地。
心底隐藏的目的就这样被一层一层拨开完全暴露在光线下,洛瑞昂也不恼,“这些天早就见识到谢主任的手段了,我不帮这个忙,你也一定有办法。”
他顿了顿,语气十分诚恳地说:“虽然不知道谢主任怎么看,我是单方面把你当做朋友了,不论你最后是否会满足我的需求,现在这些事我都会去做的,毕竟对我们都有利。”
“你放心,在整个联盟,我能做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不论是哪方面,只要不越过我的底线……”成年人的对话往往不需要把事情说得太全,谢惟清也是如此,他对洛瑞昂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意味深长地打住了。
各自怀有目的的三人就这样和谐地达成一致,雾霭笼罩之下的星球仍然没有回归正常,烈日当空,金光普照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警长先生。”洛瑞昂离开时,恰巧碰上在门口值守的约翰逊,他跟特别熟悉对方似的,笑着迎面而上,“想起一回事忘记求您帮帮忙了。”
约翰逊心说这哪是求人帮忙的态度。
他现在连一个假笑都露不出来,合着在自己眼皮下闹出事,这会又上赶着求帮忙。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那位艾琳娜夫人的身体状况?”洛瑞昂忽视约翰逊的脸色,继续没脸没皮有说有笑地拉着他往屋檐下走,“实不相瞒我今天溜出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所以能不能让她去尤伦先生放行李的地方找找她的药?”洛瑞昂把艾琳娜的病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为了突出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惜夸大了缺少这幅药的后果,“到时候因为少了药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反正他们俩也碰不上面,您担心的情况也不会存在是不是?”
约翰逊见洛瑞昂态度还算不错,还让出一个台阶,帮自己圆了个放出洛瑞昂的理由的谎话;再者,他也的确担心艾琳娜真有什么事,到时候负责的也是自己,于是他答应了洛瑞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