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特立独行的尸祖这次没说什么天为被地为席的话,静候许幻领着陆林轩给安排好了房间。
伙房那里,还留有打杂的弟子。有他们清洗碗筷,我们送完餐具就能回房休息。
今晚月色很美,澄碧的夜空下,万物揽上一层银光,格外分明。院内假山旁的小池塘,飘着几朵早开的荷花。
我没有早睡的习惯,虽说到了古代经常是奔波跑腿累得倒头就睡。但这几天除了赶路,就是过剧情,着实是身体疲倦了,精神却很抖擞。便趁着夜色,出门散步消食。
没想到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走到荷花池前,我正好听到张子凡承诺的余音,紧接着其他人纷纷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表态。此情此景,我有点尴尬,既派不上用场,躲在背后听人聊天也不是个事。只能摸摸脸颊,趁着侯卿从房顶上跳下来的时候,溜到他旁边站着。
侯卿承当好要带着李星云去找一个厉害的人,李星云心有所想但不能确定。他的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回想起白天赶路的经历,试探问道:“不知侯卿尸祖,对她有何打算?”
侯卿没有看我,他将笛子抵在手心反问:“你呢?有什么打算?”
却是他的好兄弟替他回答:“经此一役,留在天师府的弟子们都会有所防备。我娘她人也宽厚,这位姑娘若不介意的话,留在天师府,比跟着我们路途奔波要好上许多。”
李大白本打算摇摇扇子帮腔,手一摸才想起白日里把那破扇丢掉了,回转手来摸摸胡须开口道:“这丫头不会武功,留在这里更安全。”
“而且本来就打算给她找个好姻缘嘛,干脆就让婆婆多操心,联系一下附近的好儿郎嘛嚯哈哈哈。”倾国一边说,一边跟妹妹一起朝我使眼色。
自觉了解内情的陆林轩没着急附和他们,她先是看了看尸祖面色,发现还是那样捉摸不透,便朝我发问:“你呢?赶路确实会累,但肯定不是天天都要赶路的。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雇辆马车或者骑马也可以啊。”
她在替我想办法。
我回以微笑,接着迎向侯卿的视线,他也问:“想留在这里吗?”
“日后不用担心伙食住宿,每天可以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说来确实不错。”我缓缓描述留在这里的好处。
侯卿点头,没有否定我的话。
“那我去跟娘说一下,明天起——”张子凡安排到一半,就被打断。
“她跟我一起。”众人铺垫过后,这个独裁的君主一意孤行下了最终决断。
“事有缓急,朱雀门之约意义重大,还是请尸祖再作考虑。”
众人打着哈哈表示其实我加进来也没关系的时候,圆滑的李星云当起了恶人。我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再牵扯进去一个无辜的普通人。
侯卿把笛子收起,双手背在身后轻描淡写:“你们的事情很急,我却不急。再者,八更圆满。”
他提出这么个奇怪主张,就走开了,显然是不打算就李星云的建议再做考虑。
“抱歉。”被拒绝后,李星云并不生气,他更多的还是为把我拉扯进来而内疚。尤其是假李曾说过的用什么来换我的命,我不知道他为此想到了什么,但李星云一定认为在之后的旅程中,我最先也最可能死掉。失掉泣血录的尸祖,纵有万般能耐,也无法挽留一个注定逝去的生命。
“李公子,其实我刚刚的话并没有说完。”我朝他微笑,也朝默不作声静听我反应的听众们解释,“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想做的事情。如果没有跟上你们这段旅程,反而要迷茫如何挨过空有光阴,却没有想要的东西的无聊日子。所以你不必介怀。”
“也不用背上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担子。”
就在我以为把自己的心里话也说出了口的时候,众人却回头望向朝来处走去的尸祖。
“原来如此。”李星云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嘴角带上放松的笑意,朝我一拱手。
一旁的倾国倾城在窃窃私语,说着朝我指指点点,李存义走上去喊她们休息,他又抚弄起胡须笑眯眯道:“老了老了,到底是年轻人们的时代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句话在内涵侯卿,但显然内涵对象并不觉得自己年龄大,悠闲地吹起了笛子。
陆林轩走过来,悄声说道:“早点休息。”便跟着等她张子凡一起离开了。
现在庭院里便只有月光下的侯卿,跟站在更下方的我。
我等他吹完一曲,间隙中表达了也想上房顶的心愿,很快就被满足。会武功真是一件好事,攀高望远,赶路野游,自在无边。
本来坐在月光下的屋檐上,身边还陪着美男,应该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结果坐下后,晚风一吹,既担心一个倒栽身翻倒过去,又害怕脚下打滑滑下去,还为瓦片是否能承担我们的体重而揪心。以至于上去以后,我什么都注意不到,光担惊受怕了。
直到脸颊被什么戳了一下,我才看过去。侯卿正将笛子收回去,他问:“想下去了?”
我点点头说:“是想,但还是再待一会儿吧。”
“不害怕了?”
“……怕还是怕的。怕跟要做想做又不冲突。”
侯卿放下笛子,风中他的头发在飘动,再靠近一点就会落到我身上,而我还记得它的触感。
“刚刚不管我说什么,你其实都不会让我留在这儿吧?”
他没有回答,风里传来一声轻笑。
我耸耸肩道:“还是我比较坦诚。况且他们这一次能打上天师府,谁知道会不会再来?”
“怎么?”侯卿偏过头来,“想了一圈,发现我这里最安全。”
“李星云、李存义、张子凡、陆林轩、倾国、倾城,有情义在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抛下彼此。天师府的弟子,生来又不是没有家人,即使出事,肯定要顾着师父师兄弟们。而我们之间,还有一场未分胜负的游戏,你起码会让对手活着吧。”
“那要看,这场对弈持续的时间了。”侯卿道。
随后他可能又吹起笛子,也可能安静仰望夜空,或者调息打坐。
我只记得视线中的月盘又圆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