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姐该不会是打算用酒量和我联手吧?”夏清渊身体向椅背倾斜,连笑意都浅淡了许多。
“怎么?夏总不相信我的酒量?”杜含章挑了挑眉。
光影传媒的起家,走的是到处拉资源的野路子。杜含章的父亲杜光伟,从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普通老百姓,混到如今手握重磅资源的行业大佬,靠的就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千杯不倒的酒量。
杜含章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中长大,自然推崇酒量和交际手段。
而她承袭自父亲的酒量,也的确称得上万里挑一。
“怎么会?杜小姐酒量好是出了名的,我只是觉得,喝酒也忒没意思了点儿。” 夏清渊说着话的功夫,已经侧转了身,拉开了凳子。
离她不远处的池虹和于莹,听到动静后,也都侧头看了过来。
杜含章却好似没听到夏清渊话里的拒绝,像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意要展示自己。她伸手按住了夏清渊的椅背,扬声道:“酒店六楼的ktv,服务生调酒的功夫还算入流。不如我请大家去体验一番,如何?”
她这话虽是说给夏清渊听,身体的朝向却是酒桌上的众人。
陆希音也停了筷子,等待夏清渊的反应。
事实上,自从杜含章过来敬酒,她就没有再专心吃菜了。
易知行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说是这家酒店的特色,纹理肥瘦相间,口感鲜嫩,入口即化。
这块红烧肉被放在陆希音的盘子上后,陆希音用筷子将肥肉部分捣了捣,肉质居然真的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小米粒状。
她就这样一边心不在焉地捣着肉,一边听着夏清渊的反应。
杜含章说的每一句话,枪口都像是指的陆希音。
陆希音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夏清渊却淡定得多。
杜含章本就抱着向她炫耀自己酒量的意图,就算去ktv,也无非是看杜含章表演。
杜含章迟早会明白,自己在夏清渊面前努力错了方向。
由于提心吊胆,害怕夏清渊被灌酒,陆希音走在ktv柔软而有质感的地毯上时,完全感受不到舒适和放松。
易知行拉着她坐在了真皮沙发上,看着她警惕而揪心的表情,调侃道:“你不会是担心清渊喝多了吧?”
陆希音严肃庄重地点点头。
那边夏清渊已经被杜含章一众人等簇拥着坐下。
眼见夏清渊周围挤不进去,有小演员点了易知行新剧的片尾曲。
这首歌曲也是由易知行演唱,希望能得到一些来自影后的关注。
但易知行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操作,压根没有往LED屏幕那里看一眼。只顺手拿起果盘里的小叉子,细嚼慢咽了一口哈密瓜,斜睨着陆希音,正色道:“那的确是……值得担心了。”
她简直是用尽毕生演技,才在急切想要吃瓜的眼神里重新填满了担忧。
开什么玩笑,夏清渊的酒量,还用担心这种小场合?
不过,既然陆希音担心,那就由她去好了。
听到易知行这样说,陆希音更加坐立难安。她假装摆弄着手上的瓜子,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夏清渊,但她本身就不胜酒力,之前也喝了一些酒,现在思绪翻涌,反而有些想吐的感觉。
桌上除了各色的酒,只剩下矿泉水。陆希音拆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凉意下传到胃里,她却觉得脑子更加不听使唤了。
眼见夏清渊和杜含章喝了起来,杜含章还大声地叫嚣着、嚷嚷着。人群混乱,声音嘈杂,听不清楚杜含章在洋洋得意些什么,只能看到夏清渊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陆希音的视线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渐渐有些模糊,脑力也跟不上分清楚眼前的局势。但她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夏清渊今晚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易知行问她。
“解救夏清渊。” 陆希音递给易知行一个悲壮又果决的眼神,将手里完好无损的瓜子扔回果盘。
“怎么个解救法,你不会是要去跟她们干一架吧?” 易知行扬起唇角,打量了一番陆希音颤巍巍的双腿。
“别打听太多,对你不好。” 陆希音伸出手,颇为义气地拍了拍易知行的肩膀。
易知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去吧,同志,用你坚定的信念化解他们的纷争吧!”
陆希音用英勇就义般的表情点了点头。
喝了酒后的陆希音,力气格外的大。她掰开一群围在夏清渊旁边的人,走了进去。
挤进去的时候,甚至还推了推杜含章的肩膀——
让你灌清渊的酒!
“有毛病吧你?”杜含章站起身,皱皱眉。
她本来就已经在和夏清渊的PK中落了下风,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打退堂鼓。但再这样喝下去,她感觉会出事儿。
结果还莫名其妙被陆希音推搡了一下。
陆希音红着脸,眼神飘忽,脾气极好地道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趁着杜含章没反应过来,还抢了她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好在夏清渊旁边。
杜含章一口气打到棉花上,还没撒出气,又被占了位置。本来怒从中来,转念一想,这不正是给自己一个好台阶下吗?
“你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喝酒的气氛?” 杜含章对着陆希音翻了翻白眼。
“那要不就别喝了?”陆希音挽住夏清渊的胳膊,温言细语地劝道。
众人目瞪口呆!
那可是夏总啊!
美乐传媒的艺人,借着酒劲,这么光明正大地勾搭夏总??!还创造肢体接触的机会?
“好啊。”夏清渊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夏清渊用一个淡淡的眼神环视了四周。
大家内心心潮澎湃,却都不敢多言。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如果对外说出去,被夏总查到,反而断了自己的后路。
看着两人自然的互动,杜含章怒气又起:“我还没喝好呢,不如希音妹妹陪我喝一杯,我们就结束?”
说完,她故意无视掉夏清渊警告的眼神,递给陆希音一只酒壶。
满满一壶。
陆希音的脑子早就不清楚了,现在被递来这么一只酒壶,再加上杜含章的承诺,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拼命掐着嗓子灌了下去。
——只要她喝了这壶酒,夏清渊就不会再被针对了。
夏清渊站起身,试图去夺陆希音手里的酒壶。
这个酒壶,原本是起分酒器作用的。夏清渊和杜含章喝酒,用的都是小酒杯。
杜含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陆希音却不肯,她紧紧攥着酒壶,还调转了身体,背对着夏清渊。
直到喝尽最后一滴酒。
她猛烈地咳嗽着。
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站不稳。
夏清渊扶着她的肩膀,叫来了角落里的江桉。
不同于往日的淡漠,此时的夏清渊脸色冷若冰霜。她厌恶的眼神扫射着杜含章,手里却温柔地把陆希音托付给江桉:“先送希音回客房休息。”
回到客房后,江桉给陆希音叫了酒店的醒酒汤,还等着她洗完了澡,才和她分别。
由于喝了不少酒,洗完澡的陆希音,还是头晕眼花站不稳。
这是她头一次喝这么多,比上次在ktv里喝的还要多。
可惜,洗澡只是洗去了她身上的疲惫,却并没有让她的头脑变得更清醒一些。
她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试图复盘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莫名其妙被叫到酒局上,又莫名其妙地遇到了夏清渊。
她原本以为这些都是凑巧,可是从夏清渊的所作所为来看,夏清渊却像是来给她撑场子的。
夏清渊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她是如何得知,陆希音在剧组里吃了一些苦头的?
陆希音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冥思苦想。
酒精的力量实在难以对抗,她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像是有千万条思绪纠缠,扯不清,理不明。
门外按铃响了。
吹风机的声音太大,按铃第一次响的时候,陆希音以为自己在幻听。
从ktv回来的时候,导演池虹特意和她说,明天上午没有她的戏份,今晚喝多了酒,让她好好休息。
陆希音进房间之前,还特意按了门口的“请勿打扰”灯。
何况都这么晚了……
她关掉吹风机,又凝神听了听。
门铃又响了一声。
她拍了拍自己迟钝的脑袋,去开了门。
穿着白色衬衣的夏清渊站在门口,眸色深沉。
陆希音的脑子实在是太麻木,根本读不懂,夏清渊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清渊却没有给她机会,径直走向房内。
“为什么要替我喝酒?”
陆希音呆呆的,有些组织不出语言。
夏清渊的眼神里却有些愠怒:“在剧组受了欺负,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陆希音的脑子更加转不过来了。
夏清渊到底在说什么啊?
明明应该专心听夏清渊讲话,自己的眼睛里,为什么只能看到夏清渊饱满丰盈的嘴唇?
她甚至意识到,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她产生了一个鲁莽又冲动的想法——
她想吻上那片嘴唇。
那是一片、她没有探索过的、微妙神秘的星河。
陆希音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夏清渊的唇瓣湿润嫣红。
让陆希音的脑海里一直闪过一个念头——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要姗姗来迟的流光,年年岁岁都将烟霞扑洒在这一树桃枝,才能孕育出这样柔嫩鲜美的唇瓣。
蚀骨的滋味。
陆希音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夏清渊为什么没有反抗。
她的心底忽然幻化成了一片大海,充斥着时而汹涌澎湃、时而潮水褪去的不安定感。所以,她又不由自主地,将伸手可及的腰肢搂得更紧。
夏清渊的皮肤白如象牙。
寒冬腊月深山峭壁上的初雪,也难以比拟她的肤色。
夏清渊的锁骨光洁润泽。
陆希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最后让她彻底失去防线的,是夏清渊几缕垂下的碎发。
像蝴蝶,轻轻挠过陆希音的脸庞。
“好想贴贴啊。”陆希音无辜地看着夏清渊,语气像撒娇,却天真烂漫,童真无邪。
没有被拒绝,陆希音索性抱住了夏清渊。
屋内只开了床头灯,要想将夏清渊看仔细些,只能拉着她往灯边走。
两人的发丝有了微微纠缠。
夏清渊鼻尖微翘,在陆希音毫无章法的去碰触的过程中,还让她吃了个哑巴亏。
陆希音双手捧过夏清渊的脸。
酒店的空调系统是中央空调,还没有到冬天,所以仍然开的是冷风。吹冷风的温度实在是太低,抱着夏清渊的时候,才会觉得暖和许多。
陆希音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却看见夏清渊清冷的眼眸中,蒙起层层迷雾。
夏清渊的衬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带着颤音,缠缠绵绵地缠绕在她耳边。
“别乱动。”夏清渊握住了陆希音的一只手。
衬衣响动的声音,像隆冬深雪天里,从主舞松窗外眺望到的,松鼠偷摸觅食时发出的细碎声音。
勾得人心底痒痒的,想要一探究竟,却又不能。
夏清渊白皙的脸庞染上了绯色,眸子里是灼灼盛开的桃花,一簇一簇,从隔世的冰底苏醒开出,捧出一抔沸腾的春光,缠缠绵绵地烧灼到世界尽头。
陆希音被握住了手,只好继续贴着夏清渊的脖颈。
夏清渊蹙起眉,却没有制止她。
像春风抚过冰雪堡垒,吹起裙袂,夏清渊的身上,到处都感知到这种柔软和敏感。
优雅从容的面具碎了一地。
陆希音的大脑也已经宕机,却依然能感受到这种实实在在的快乐。
再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自己像一朵漂浮的云了。
她原本自在悬浮在空中,散漫怠懒。
却忽然被路过的风箍在怀中。
是夏清渊回吻住了她。
夏清渊看着陆希音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呼吸急促。
她的眼睛里有盈盈水光。
太漂亮的眼睛,不能有太多情绪。
否则,很容易让人泥潭深陷。
以夏清渊的酒量,今晚明明算没喝多少酒,可她却觉得,多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陆希音连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像小猫咪般挠着她。暗香涌动,热气开始弥散
细细算来,和陆希音分别只有月余。
却好像是,很久没见到陆希音了。
她的克制、理智、冷静、从容,全部灰飞烟灭。
她闭上了眼睛。
却看到了火烧云。
满天的云朵,伴着燃烧的火光,在苍峦起伏的山上游荡。
一场簪花般的盛景。
夏清渊只觉得自己像躺在加勒比的海滩上,白云涌动在头顶,沙子细腻湿糯地贴合肌肤,潮水褪去。
分别这么久,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