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音一觉醒来，用遥控器打开窗帘，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拧了瓶昨晚放在床头的矿泉水，一口凉意下肚，才觉得有些清醒了。
正是深秋和初冬的交接季，窗外银杏叶的色彩越发浓郁深邃，陆希音呆呆地望着窗外，有些头疼，死活想不起来昨晚发生过什么。
恍惚间，她好像记得喝醉了酒回来后，夏清渊有来找过她。
可她实在是不胜酒力，虽然回到客房后洗过澡，但是水并没有洗去她的醉意，后面的记忆还是全部断掉了。
陆希音有些悔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上次喝醉也是这样！
怎么老是喝点酒就断片！
门口响起一阵舒缓的音乐。
陆希音穿上拖鞋，跑去开了门。
江桉在门口喘着粗气：“你可算是醒了。”
陆希音带着江桉进了房门，疑惑道：“怎么了？”
“你跟夏总……”江桉鼻子翕动：“你这房里是什么香水味？”
“有香水味吗？” 陆希音也跟着嗅了嗅，却吸进来好大一口冷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桉按住陆希音，在桌上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她，示意她站着别动，自己却在屋内走了走。
五星级酒店的客房太大了，她顺着香味的来源，辗转一圈绕到了床边。
“这不会是……夏总身上的香味吧？” 江桉瞪大了眼睛，紧盯着陆希音。
“你这什么狗鼻子？”陆希音拼命按捺住自己想要躲闪的眼神，佯装镇定地取笑她。
陆希音自己都搞不清楚，夏清渊来到她住的客房，到底是事实，还是她自己梦中杜撰的。
万一人家没来呢？
她睡了这么久，搞不好是自己夜长梦多的错觉呢？
要是空口白牙地承认了，这半夜三更，孤女寡女共处一室，陆希音倒是愿意自己的名声被这样“败坏”，可夏清渊呢？
还真说不准。
“我鼻子还真就是狗鼻子，这个香味就是很像夏总身上的香味。我昨晚坐在靠进门口的位置，她一进来，我就闻到了这个味道。” 江桉自言自语道。
陆希音仍维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她甚至还特意放慢了语速，不让语气露出丝毫破绽：“一大早着急忙慌来找我，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桉的记忆跟鱼一样短暂，陆希音一岔话题，她就想不起来香水的事情了。
她拉着陆希音，神秘兮兮地坐到椅子上，灵动的眼睛炯炯发光。
陆希音还处在谎言差点被揭穿的尴尬中，她的手指扒着桌边，以掩饰微微的颤动，语气里全是调侃：“一般你这个表情，就是要跟我讲八卦了。”
“是的是的，” 江桉殷切地点头：“还好你跟夏总没有什么关系，这我就放心了。”
陆希音刚放下的一颗心，此刻又悬了起来：“是和夏总有关的八卦？”
江桉见陆希音感兴趣，又卖弄起关子来。她长吁了一口气，直到陆希音的眼神亮晶晶地凝视着她，才慢吞吞道：“那倒不全是。”
“你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好不好？” 陆希音无奈地瞅了她一眼。
江桉露出恶作剧般得逞的笑容：“那我不是看你一大早萎靡不振吗？跟昨晚做贼了似的。这不是为了，调动一下你的积极性嘛。”
她翘着腿，悠悠道：“你也太关注夏总了吧？我看你昨晚眼睛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而且，我说的是，不全是。你今天的确是脑子不太清醒的样子。”
陆希音默默地咀嚼了一下“萎靡不振”这个词。
岂止是萎靡不振？
她因为分不清春、梦和现实，简直都快把自己逼疯了好吗？
“你还记得黄思娴嘛？《骑马客京华》里，扮演给你下药的角色的那个人。” 江桉问道。
“我知道这个人，但我不知道她原名是黄思娴。” 陆希音想了想，回答道。
“难怪，我说怎么地，昨晚她给你敬酒的时候，你有点迷迷糊糊没认出来的样子。” 江桉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以前不脸盲，现在突然开始脸盲了呢。”
黄思娴昨晚的确给陆希音敬过酒。
当时陆希音没有喝醉，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两个人刚碰了个杯，黄思娴一见到夏清渊进来，就赶紧扔下陆希音，去搭讪夏清渊了。
“她怎么了？” 陆希音饶有趣味地问道。
其实她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但现在，听着八卦，至少能让她从夏清渊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我昨晚取外卖的时候，看到她……”
“等等。”
“？”
“你不是不吃外卖吗？” 陆希音挑了挑眉。
江桉是个养生达人，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生活。外卖、奶茶、烧烤，这些东西，她能不沾就不沾。
在这一点上，陆希音一直都很佩服她。
江桉努力掩饰住表情里的那一丝不自然，轻松道：“想吃了呗，昨晚觥筹交错的，我也没吃上什么东西。”
陆希音毫不客气地奚落她：“剧组这些人一个个踩高捧低的，以你的身份，她们能跟你敬酒？就算你能找到机会给她们敬酒，她们会喝吗？”
拆穿完毕，陆希音凑近了看向江桉，目光如炬地审视她：“不要以为在剧组待久了，就学会演戏了，你现在的演技太拙劣了。请诚实告诉我，你为什么在取外卖？”
“害，”江桉耸了耸肩膀：“大晚上的睡不着，出去帮别人取外卖呗。”
说完，她还拉住陆希音的胳膊撒娇：“以后等我们有钱了，要住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这地方偏僻，酒店也落后，连个送餐小机器人都没有。”
陆希音没有理会她的撒娇，沉下脸问她：“你老实回答，是谁叫你去帮她取外卖的？”
她的容颜本就冷艳，现在瞳孔收缩，嘴唇微微抿紧，倏然让江桉有了一种被审问的感觉。
江桉眼见瞒不住，小声嗫嚅着说：“这不是昨晚大家没吃好吗？杜含章从ktv出来后，说要请大家吃烧烤，别人都喝醉了，就我没喝酒，所以我就下去帮她们拿了。”
“我知道了。” 陆希音嘴唇抿得更紧，不再说话了。
这些人仗势欺人，原本将矛头对向的是陆希音。昨晚的宴席，很明显是夏清渊来给陆希音撑场子的。杜含章一干人心里有怨气，便将气撒到了江桉身上。
江桉以前也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这次却为了陆希音……
陆希音感动地握住江桉的手。
江桉拼命甩掉她的手，故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忍住了眼泪，强笑道：“我现在也是不随便发脾气的人了，是不是有进步了？”
“有进步。”陆希音眼眶微红，继续道：“但是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不许瞒我。我没有资格让你替我去承担。”
“那又有什么的啦，我忍一时换来你的风平浪静，将来你飞升了，我肯定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呀。”
听到她这个不恰当的“鸡犬升天”，陆希音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良久，她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回头记得找酒店，把监控调出来保存好。这口气，我一定会替你出的。”
人的情绪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自己可以受委屈，却见不得身边的人为了自己受委屈。
“好啦，说回黄思娴。” 江桉点点头，手掌托着下巴，神秘兮兮地凑到陆希音旁边，岔开这个话题：“你猜我昨晚拿快递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在干什么？”
陆希音顺着江桉爱八卦的方向，略一思索，问道：“不会是在和谁偷、情，让你撞见了吧？”
江桉飞快地眨眨眼，故弄玄虚道：“有点对了。确切地说，她是想要巴结别人，却没巴结上。而她想巴结的人，正是你仰慕已久的夏总。”
什么仰慕已久？陆希音失笑。
江桉回忆道：“我昨晚拿了快递，送到杜含章房门口，正打算走，听到拐角处有人在说话，声音还很熟悉。我就偷偷摸摸地藏在拐角处看了一眼，正是黄思娴，站在夏总的房门口。”
“她直接……把自己送上门了？”陆希音惊讶道。
“对啊，这在这个圈里，不是很常见吗？”江桉拖慢了语速，继续说道：“看样子，黄思娴喝了不少酒，是趁着酒意，才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借着喝醉的名义。”
这种事情的确是常见，如果攀附上了夏清渊，既能走上捷径，而且以夏清渊的气质，还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吃亏呢。
“那……”陆希音本想称呼清渊，硬生生咽了回去：“夏总什么反应？”
“说来也怪，夏总昨晚也喝了不少，后来到ktv还又和杜含章拼酒，但是看起来却很清醒。她就直接拒绝了死缠烂打的黄思娴，还说自己有老婆了。”
“有老婆了？”
“所以啊，”江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希音，叮嘱道：“你以后就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好好演戏，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江桉见陆希音愣怔的模样，正想继续长篇大论地骂醒她，手机却响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江桉犹豫了几秒，接下了电话。
万一是约希音商务合作的呢？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略显尖锐的女声：“你好，我是杜含章小姐的生活助理小涂。”
“你好。”
江桉按了免提，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陆希音心里就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听到江桉的回应，对方冷笑道：“江小姐昨晚趁众人喝醉偷走的项链，打算什么时候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