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事

    陆希音的肩膀被摄像机砸伤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她痛到失去了知觉和记忆,晕了过去。

    那一刻的晕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恍恍惚惚间,陆希音很快被江桉震耳欲聋的哭声吵醒。

    她听见江桉鬼哭狼嚎地给120打了电话,报了当前的地址。

    也听见哭声引来了酒店工作人员,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铺天盖地地涌来。她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当着工作人员们的面,江桉指着周围那群不为所动的记者们,大声哭诉“记者们要害人,别让他们跑了!”

    工作人员们反应也很快,有人来扶陆希音,有人堵在出口,有人大声嚷嚷着维持秩序,一时间兵荒马乱,人声鼎沸。

    等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只需要等救护车了,江桉低下头看向陆希音。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说话也语无伦次。

    陆希音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擦掉江桉脸上的眼泪。

    可肩膀处钻心的伤痛拉扯着伸出的手,她不想让江桉看出端倪,硬生生把手举了起来。

    吃痛的胳膊很快落了下来,江桉赶紧抓住,又心疼又着急地斥责她:“别乱动,等医生!”

    “好,你别哭。”陆希音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江桉忍着眼泪,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陆希音被抬上担架后,就陷入了沉睡。

    前面连着几天的高强度训练、昨晚喝了酒又没休息好、今天又被砸伤,可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躺在酒店地板上的时候,她本来就已经顾不得体面和疼痛,想要就地昏睡了,可一看到江桉满脸泪纵横,又生生忍住了。

    虽然江桉很想作为家属跟随救护车去医院,但她们俩形单影只,没有能搭把手的人,如果江桉离开酒店,酒店里的一团糟,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

    江桉只好依依不舍地看着陆希音独自上了救护车。

    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非常专业,到医院之后,医生询问了陆希音的病情,就推着她去做了核磁共振,还拍了CT。

    结果出来的很快,医生一脸严肃地站在病床边,将陆希音的病情诊断为“肩袖损伤”,短期内不可提重物,不可剧烈运动,好好配合医院治疗,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

    “如果过段时间再来治疗,可以吗?”陆希音问医生。

    剧组的进度绝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被耽误,如果她无法马上回去拍戏,剧组一定会换人的。

    那母亲的医疗费……

    经历了上次惊心动魄的抢救后,陆母很幸运地顺利完成手术,并出院了。但田宜也和她讲过,母亲的病是不可能根治的,后期的治疗费用依然是个无底洞。

    来之不易的拍戏机会,她才不要就这样放弃。

    “当然不可以,”经验丰富的吕医生收起病例本,严肃地回答她:“如果你拖着不治疗,唯一的后果就是肩膀会越来越痛,到时候,不管你采用打针、吃药、电疗、冲击波、小针刀……什么方法都会救不了你的肩膀的。”

    “那如果拖着不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我先尽自己所能,做一些康复运动的话……”

    吕医生仍然持否定态度:“以你目前肩膀的损伤程度,我在临床上几乎没有看到过,哪位病人全靠康复运动好转的。”

    陆希音手指捏着被子的一角,低着头沉默。

    “你是有什么后顾之忧吗?”吕医生问她。

    陆希音自然不会对萍水相逢的医生大吐苦水,她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谢谢吕医生,我考虑好了答复您。”

    “好,”吕医生将手里的笔也插进口袋里:“尽快给我一个答复,虽然你的情况不需要手术,但还是要尽快治疗才比较好。”

    陆希音乖巧地点点头。

    吕医生走后,她一直盯着窗外发呆。

    听医护人员说,医院恰巧剩了一个单人病房,陆希音有幸住进来,还能按照正常三人间标准病房的价格收费。没有其他病人和病床的遮挡,陆希音一眼就可以望到窗外。

    冬天已到,窗外高大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没留一滴青翠。虽然隔着玻璃,恍惚间却能听到窗外的枯瘦枝丫间,寒风呜咽的声响。

    住院部楼下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神色匆匆,在素白的大地上显得尤为渺小。

    医院墙外的不远处矗立着高耸的塔吊,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在施工,人呆在病房内都能听到叮叮咣咣的声音。在这个呵气成霜的季节里,平添一股肃杀之意。

    陆希音怔怔地看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在医院陪护母亲的时候,那时,盛华医院的墙外也在施工。

    那是一次非常不堪的人生体验。

    母亲的床位是15床,靠窗。13床和14床的病人是两个中老年男性。13床病人没有家属陪护,14床病人则有一个白发稀疏的妹妹陪护。

    田宜医生一大早就来通知陆希音,陆母的手术定在下午两点钟,陆母的手术需要备皮,护士会来指导陆希音怎么处理。

    备皮?

    田宜说得隐晦,陆希音没有听懂,只好等田宜走了以后,偷偷上网查了一下。

    查完后,她面色羞赧地放下手机,等待护士前来指导。

    孙护士来的时候正值中午,按照医院规定,吃完午饭的时间,刚好是病人们拉上帘子休息的时候。母亲备皮也不会影响别人。

    可隔壁床的病人们并不这样想。

    13床病人在孙护士拉上帘子的那一刻,就从床上暴跳起来:“是哪个神经病不让我晒太阳?”

    孙护士手上的动作没停,隔着帘子解释道:“老爷子不要动怒,中午本来就是休息的时候哦。15床病人需要备皮,我们需要把帘子拉起来。”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私啊?自己有事情,就不让我晒太阳了,你知道我晒不到太阳,心脏病发作了,会有多难受吗?”13床病人开始下床,捂着胸口就要往15床走。

    陆希音当然不能由着他胡来,挡在了14床和15床中间的过道上,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叔叔,我们马上就好,绝对不影响你晒太阳。”

    中午时分,拉上病房的窗帘和病床的窗帘休息,是盛华医院的规定。陆希音在盛华医院陪母亲住院多次,对这项规定非常清楚。

    刚入住15床时,她曾听到13床和14床交谈,知道13床的病人也是医院“常客”,所以她有非常大的把握,知道这个人不过是在故意挑事罢了。

    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没有人为她们撑腰。所以她出门在外时,向来不敢惹事生非,惟有“忍”字,稳记心头。

    或许,13床病人也正是看中她俩形单影只,才这样出言挑事的。

    “我不管,我现在已经犯病了!”13床病人说着,继续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去摸自己床头的护士呼叫按铃。

    周护士闻讯赶来,询问他的情况。

    这个瘦小的老头开始躺在床上骂脏话,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几分钟。护士长呼一口气,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当然是心脏难受,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心内科住院,还能有哪里不舒服?”

    周护士赶紧为他测量心电图和血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目前看来,指标还算正常。”

    “马上就要犯病了!她们把我的阳光都挡住了!”瘦小老头挤着眼,恶狠狠地说道。

    孙护士的声音从15床的帘子里传出:“别急!我们很快就好。”

    “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一个老头子,是不是?”13床病人推开护士,跳下了床。

    “13床,你去哪?”周护士没有拉住他。

    13床病人开始往外跑,嘴里依然是污言秽语,骂骂咧咧。他在走廊上来回地逡巡着,大声地说着在15床和护士这里得到的不公正待遇。

    许多已经关上房门开始休息的病房里,有病人陆陆续续地出来围观。

    护士站的护士们,只要有空的,也都赶来维持秩序。

    她们一边劝着13床病人冷静别激动,一边催其他病人赶紧回房休息。

    13床病人不为所动,扯着嗓子骂得更起劲。

    把陆希音、陆母、孙护士、周护士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陆希音忍无可忍地走出去,回应他:“我们在医院允许拉帘子的时间内,走正规流程,做术前准备。请问到底是哪里不妥,惹到你了呢?”

    13床病人自然听出了她冷静面色下的不悦态度,更加生气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拐角处走来的医院保安拦住了。

    保安很快驱散了在这里看戏的病人们,又要求13床病人也回房间休息,不要再闹。

    陆希音心里本来松了一口气,心想:再熬过今明两天,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可惜事与愿违,她们一进病房,14床病人发话了:“你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还挺有能耐的,竟然敢把保安叫来,你这不是把事情闹大吗?”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叫的保安?” 陆希音又疑惑又委屈。

    “现在的小孩子啊,受不得一点委屈,学不会一点尊老爱幼。”一直在14床床尾沉默地坐着的妹妹也发话了。

    老奶奶戴着的一口假牙,也挡不住她语气里的鄙视。

    “不要再说了!都各自休息吧。”年轻高大的保安声如洪钟。

    孙护士也结束了备皮,拉开帘子走了出来。

    13床病人当然不可能乖乖地回床休息,他凶狠地瞪着挺拔的保安,气撒不出来,转头看向陆希音。

    “什么狗东西!”他啐了一口。

    “你说谁呢?”陆希音积攒已久的怒气涌了上来。

    “我——说——你!”13床病人耀武扬威地走向陆希音。

    陆希音措手不及,被他推在了门边上,门边与肩膀相撞,传来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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