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把你留在酒店,就是让你镇场子的,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吗?”夏清渊的声音冷若冰霜。

    当助理小杨给她打电话,讲述了杜含章客房门口的闹剧时,她甚至有一瞬间恍恍惚惚地觉得,小杨是在编故事骗她。

    在此之前,夏清渊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知道杜含章会闹事,也猜到杜含章会毁掉酒店的摄像头,所以她提前和酒店沟通,更换了针孔摄像头在走廊尽头。

    虽然不清楚杜含章会演一出怎样的戏,但只要有摄像头在,就不会缺少证据。

    夏清渊甚至预测到,杜含章会挑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找陆希音的麻烦,所以她出差后,把助理小杨留在了酒店,有任何风吹草动时,都可以及时通知到自己。

    昨晚的高调宴请,可以防住所有人以后对陆希音的欺侮之心,唯独防不了杜含章。

    杜含章身份特殊,不是能被美乐传媒震慑的人。

    所以,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出这口恶气。

    直接针对陆希音,就是在打夏清渊的脸。

    针对江桉,显然是更聪明的选择。

    后来,小杨打电话给夏清渊,说酒店注意到,杜含章叫了一堆扛着长枪短炮进来的记者们。

    夏清渊知道,杜含章决定要把事情闹大,所以她一面通知了酒店保安和警察,一面也通知了和美乐传媒关系好的记者们。

    她原本极有把握,这一仗,不仅能让陆希音全身而退,还能让杜含章措手不及。

    可援军甚至还没有到场,变故就发生了。

    小杨说,陆希音不想和杜含章一行人起冲突,拉着江桉离场。但那些记者有备而来,早就受过杜含章的指示。有人绊住了陆希音的腿,有人用摄像机砸中了陆希音的肩膀。

    有那么一瞬间,夏清渊似乎失去所有理智,她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气,质问不作为的小杨。

    还没有到深冬,小杨就已经如坠冰窟,但跟了夏清渊这么多年,她基本的冷静和素养还是有的。

    她在那头诚恳道歉:“夏总,这件事是我没有办好,后续您想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但是,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把陆小姐安顿好。”

    小杨顿了顿,没有等到夏清渊的回应,又继续说道:“我联系了离这里最近的三甲医院,陆小姐已经送到医院了,请了最好的医疗资源,目前正在救助,医院反馈说不算很危险。”

    “不算很危险?”夏清渊慢慢咀嚼这一句话,冷笑道。

    夏清渊极少像此刻这样情绪化,小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她咬咬牙,颤抖着语调,用快哭了的语调发誓:“陆小姐要是有危险,我一命还一命。”

    “不必。”夏清渊简短回绝。

    她不会让陆希音出事的。

    这通电话以前,她已经提前和附近的三甲医院、盛华医院都打过招呼了。救助结束,符合转院条件后即刻转院,她摇来了盛华医院骨科、运动医学科、康复科等最好的医生,出了极高的价钱,在医院等待为陆希音诊断。

    夏清渊恨小杨办事不力,其实也是恨自己百密一疏。

    她知道,杜含章会迫害陆希音,但是,她没有提前告知过陆希音,导致陆希音对情况判断失误,想要逃避,才给了那些记者们可乘之机。

    想到这些罪该万死的记者们,夏清渊又开口道:“酒店通知我之后,我已经联系过小愉了,她会尽快带人来和警察们对接,确认这些记者的行为的违法性。你做好接待。”

    电话那头,小杨长舒一口气:“夏总,我也已经和愉律师沟通过了,她下午就能到这边。我们会走最正规的程序,务必让这些记者受到最严肃的惩罚。”

    上次在KTV和陆希音有一面之缘的小愉,出身于盛川市鼎鼎有名的律师世家,目前在自家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时机成熟后会成为律所的新任掌门人。

    夏清渊和小愉从小学起就是同学,两人认识的时间只比夏清渊和田宜认识的时间晚了三年。考虑到国内外法律体系的差别,高考结束后,小愉留在盛川攻读法律专业,夏清渊则赴美留学。

    但一座太平洋并没有隔开两人的感情,每逢夏清渊回国,小愉和田宜都会拉着一帮朋友给她办接风宴。

    最夸张的一次,是夏清渊和顾以宁彻底断开后,带着毕业证回国的那一天。小愉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车队,一路吹吹打打把夏清渊从机场接到了酒店,酒店大门口大喇喇地挂着一条夺目的横幅,横幅上红纸黄字写得清楚:

    “恭迎夏女王荣归故里!”

    生性低调的夏清渊,恨不得当场打飞的回美国。

    这样性格的小愉,听到陆希音曾给田宜大张旗鼓地送锦旗后,曾大声称赞,浪遍天涯,又逢知音。

    所以在接到夏清渊电话后,她立马推掉手头可有可无的工作,带上自己的得力干将,赶往酒店。

    小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不着边际,做事却缜密细心,夏清渊对她信任得很。

    这件事交给她,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老大……”小杨轻声呼唤道。

    一般情况下,小杨都是称呼夏清渊为夏总的。

    只有当小杨前脚犯错,后脚又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就会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叫声老大,祈求得到夏清渊的指点。

    毕竟夏清渊吃软不吃硬。

    “还有什么事?”夏清渊本来已经坐到车里,打算动身前往医院了。听到小杨的询问,她本来要挂掉电话的手指又顿住。

    这里离陆希音入住的医院大概有两百公里,大约需要三个小时。

    司机小陶问道:“夏总,现在出发吗?”

    夏清渊应了一声。

    小杨听到对话,赶紧追问道:“老大,你现在是去医院?那今晚的会?”

    夏清渊昨晚是临时赶去剧组附近的酒店的,由于今天有会,一大早就离开酒店了。

    “安排了别人参加,本来也不是很重要。” 夏清渊轻描淡写道。

    “是是是。” 小杨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目前在夏清渊心里,陆希音的事情是排在最高优先级的。

    她又接着刚才的话茬问道:“那这样的话,导演和编剧那边,我来对接吧?”

    剧组里出了这样的意外,拍摄进度被耽误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导演池虹和编剧于莹,虽然原本立场摇摆不定,甚至在利益权衡之下,更偏向杜含章多一些。但目前形势大变,这一场闹剧之后,杜含章脱不了干系。

    如果她们聪明一些,就能知道,以后再明里暗里地偏向杜含章,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

    这次闹剧之后,陆希音受了伤,既然吃了亏,就要将吃亏之后的利益最大化,让这件事成为导演和编剧思想转变的契机。

    对于以后陆希音的业内资源和发展前途,也是极好的。

    但这两个人,昨晚也曾在杜含章的房内吃外卖。换句话说,她们也是间接欺负江桉和陆希音的人。

    也许,她们昨晚对杜含章要做的事情并不知情。

    也许,杜含章今天站出来指责江桉时,她们也不知情。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也许?

    不作为,本身也是沉默地施暴的方式之一。

    所以,以夏清渊目前的心理,她绝不愿意再低下头去和这两人探讨此事。

    原本就不需如此卑微。

    由小杨出面正合适。

    小杨能领悟夏清渊的想法,而且,她出面洽谈,重视中又能显现出一丝夏清渊的不满。

    “嗯。”夏清渊沉吟了一下,强调道:“永绝后患。”

    “明白!”小杨知道自己出了疏漏,将功补过的心理极为急切。跟着夏清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拿捏两根墙头草,还是没问题的。

    说到底,导演和编剧都对陆希音和杜含章非亲非故,能决定她们态度的,只有利益的驱使。

    之前权衡不好利益,现在总该能看明白局势了。

    “就这样吧。”

    夏清渊挂了电话,拉下眼罩,合上眼眸。

    小陶的车开得极平稳,车内避光效果也好,她却始终没有睡着。

    夏清渊的大脑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有一些微弱的、细碎的记忆带着光穿梭而来,一点点呼唤着她。

    和林思悦相亲那日,当陆希音认定她俩是在约会时,脸上有些失落和迷茫的眼神;

    被董经理误导,继而和夏清妍炒作后,陆希音在隐湖闲墅里露出的歉意眼神,和被夏清渊调侃后,脸颊飞起的嫣红;

    陆希音坚持要在大雨中还钱的那日,倔强而坚定的眼神……

    所有这些眼神,走马观花般掠过夏清渊的心头。

    一点一点,拉扯着她的心脏。

    陆希音像一枝清瘦的白梅,在寒冬循环不休的消磨里,在娇花颓碎的枯地里,向夏清渊捧出一株玲珑的春光。

    她伸开手掌的那一刻,夏清渊看到她谨慎却又沸腾的爱意。

    温柔得令人心碎。

    执着到让人战栗。

    可也许是现实层面的原因,陆希音的感情总带着一丝沉默和踉跄。

    夏清渊在一次次的试探和对视中,窥见她隐喻的心蕊。

    恍惚犹豫才不是夏清渊的风格呢。

    她喜欢的女孩子,就算行于春冰,也该是健步疾飞的姿态。

    不必为了谁,如履薄冰。

    所以夏清渊安排开了行程,来让剧组的人看看,敢欺负陆希音的话,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夏总,我们到了。”小陶为她拉开了车门。

    夏清渊踩着高跟鞋,踏上了医院住院部的电梯。

    她照着医生给她的地址,走到了陆希音病房门口。

    这一片是住院部的vip单间病房区,走廊门口虽然有行人交织,说话声音倒低,整体算不上吵闹。

    夏清渊推开了病房门。

    和坐在床上的陆希音视线相撞。

    陆希音眼睛红肿,正在抽噎。

    夏清渊推着房门的手,悬在了半空。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陆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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