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儿伸出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沙发上的男人放下文件起身,迎着光朝她走来。
直升机卷起的黄沙迷人双眼,她命悬一线的时候,秦宝儿仿佛看见身着劲装的沈臻,攀着救援绳从天而降。
原来不是她的幻觉,他真的来了。
“这么看着我干嘛?”沈臻挑了挑眉,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将抱枕塞到秦宝儿腰后,又拎起她胳膊,像搬娃娃似的将人扶坐起来,最后还顺手塞了支吸管进秦宝儿嘴里。
冰凉丝滑,是她喜欢的奶昔味道。
秦宝儿一口接一口喝起来,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秦宝儿。”沈臻瞧了她半响,忽然开口唤她名字。
秦宝儿动了动耳朵,埋头继续吸着奶昔。
“好玩儿吗?”沈臻声音凉飕飕的,直挺挺站在床头,手里正拎着那支赠她的手机。
秦宝儿捏紧冰凉的玻璃杯,眼神微闪,腹内飞快地打起草稿来。任她如何能掐会算,也料不到,来的会是千里之外的沈臻啊。
“什么?” 秦宝儿咬着吸管,脸上一片茫然,仿佛听不懂沈臻话里的意思,打定主意装糊涂到底。
“我坏了你的好事,对不对?”沈臻俯下身来,食指挑起秦宝儿脸上几缕散乱的发丝,虽是询问的语调,最后三个字却咬得极重,极为笃定。
“你救了我。”秦宝儿陈述事实,既不否定,也不承认。
沈臻指间青丝缠绕,眼底笑意不在,“秦小姐慧心巧思已至臻境,竟不惜以身入局,沈某佩服。”
“我真的只是忘带手机了。”她穿的裙子没有口袋,助理也没有跟在身边,许又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主儿,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难道统统都是她的“巧思”吗。
沈臻脸色阴沉沉的,“说,你想让谁来救你?”
他压根不在秦宝儿的计划中,她选了谁?
摆脱桎梏的乌发迅速滑落逃离,沈臻倾身而上,桃花眼里的怨毒蛮横乱撞。
堕天使手捧艳丽的毒苹果,低眉垂眼,轻声诱惑公主,“虞明恒吗?”
秦宝儿吃痛地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沈臻是属狗的吗?
双臂之间的距离越收越紧,秦宝儿瑟缩着后退,肩膀抵上床头,脊背紧绷,像只被逼近角落无处可逃的小兽。
沈臻摊开手掌,小巧的手机下,是一道贯穿掌心的血痕。
伤口显然是太久没有处理,干涸的血迹早已暗沉斑驳,像一条既狰狞又丑陋的虫子,深深地嵌进掌纹里。
秦宝儿一怔,眼底慌乱浮现,顾不上现在两人的姿势如何,她猛地拿掉手机,捧起沈臻的右手,声音带颤:“你的手怎么了?”
沈臻可是被咬一个蚊子包都怕留疤的人,这男人有多在意他这具皮囊,她再清楚不过。
秦宝儿忙去翻看他左手,果不其然,宽大的掌心上,是另一条相差几无的伤痕。
秦宝儿鼻尖猛地泛酸,泪水决堤而出。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她欠他的,似乎越来越多。
“你在乎吗?”沈臻低声确认,鼻尖轻蹭着秦宝儿的脸颊,熟悉的馨香和柔软的肌肤,不禁让他贪恋眼前这一刻的温存。
那些原以为早就抛在过去的东西,再次追了上来。只是合作伙伴的话,至于哭得这么伤心吗。
秦宝儿抽噎道:“我可没有本事治好你的手。”
这样的伤痕,不留痕迹是不可能的,她在不在乎有什么用,人家自己也不爱惜。“没有戴手套吗?怎么不让专业人员来?”
沈臻才不会承认,是他自己的不慎操作才导致划伤了双手。
那架直接从某武装基地起飞的直升机,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审批,机上除了飞行员,就只有他。当时的状况连降落条件都不具备,只是,他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地上时,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别哭了。”沈臻无奈地扯起睡衣衣角给秦宝儿擦了擦脸,她红红的眼睛像瞪着他的邪恶小兔子,活像找准时机便会一口咬死他。
“秦小姐连命都敢拿来赌,我这点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沈臻道。
她若只当他是合作伙伴,他亦有自尊。
秦宝儿当即收了哭腔,尝试从沈臻身下钻出来,男人像座大山纹丝不动,秦宝儿挣扎无果,遂放弃。
看来这件事儿是糊弄不过去了。
“我们离度假村并不远。”秦宝儿老实坦白。
既便沈臻不来,她和许被找到,也只是时间问题,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沈臻单手钳住秦宝儿腰,头埋在她颈侧,嗤笑着含住她耳垂。
“是吗?那怎么没有人在失温前寻到你,秦小姐猜猜看,他们是故意,还是无能呢?”他看她全身上下只有嘴最硬。
沈臻恶意地磨了磨牙齿,引得秦宝儿一阵轻颤。
许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给人拍拍照的破落末流贵族,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冒险。
虞明恒就更不可能了,光一个无线便令他自顾不暇,除了做跟屁虫,他又有什么能给她的。
“我只当你还记得,究竟谁有本事援你、助你。”
沈臻没再追问,秦宝儿还有很多秘密瞒着他,天长日久,他总有办法查清楚,但前提是,秦宝儿没把自己小命搞丢。
沈臻把手机重新塞进秦宝儿手心,“下次别忘了。”
沈臻利落起身,对着她发出邀约:“去洗澡,要一起吗?”
回应他的是一只飞来的枕头。
沈少爷沐浴更衣,秦宝儿打电话给前台订了些饭送过来,顺便和邦妮她们通了电话。
了解到许现在活蹦乱跳,睡了一觉什么事儿都没有,睁眼就指挥大家去给他挖手机,还吵着要来看她,秦宝儿心头的不安才渐渐消散。
沈臻说得对,是她太过冒险。
若说秦宝儿计划了什么,还真没有,她只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考虑了许多的可能性,想在机会来临的时候,确保她可以牢牢抓住。
许散漫自由,看起来制造麻烦的几率最大。
克洛伊和索菲视她为劲敌,只待谁忍不住先出手,另一个则好坐收“渔翁之利”。
季芙一个金丝雀出国避风头,志不在此,自愿出局。
何韵致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不失为个好靶子。
而虞明恒,对她尚有几分愧疚,进可作催化剂,退可为保护伞。
让秦宝儿始料不及的,唯有沈臻。
沈臻到底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秦宝儿看着床头柜上的那半杯奶昔,使劲抓了抓头发,心里的烦躁不减反增。
屋外此时传来敲门声,秦宝儿惊讶送餐的速度,恰好沈臻也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秦宝儿白了他一眼,跑去开门。
沈臻摸不着头脑,跟在秦宝儿身后,”谁啊?“
“明恒哥?”秦宝儿打开门,僵立半秒,迅速又合上了门。
“沈臻你必须穿一件衣服了!”
秦宝儿打开衣柜,忙甩了一件衬衫在沈臻胸上,“你看看你,你很希望大家把你的屁股蛋都看光吗!”
秦宝儿气到口不择言,沈臻这男人简直是有暴露癖。
沈臻指了指自己的浴巾,“这不算衣服吗?”说得好像他被别人看光了一样,明明还有一片布料遮着呢。
秦宝儿瞪大眼睛,喘着粗气,“这是浴巾!”
沈臻抱着衣服后退,战术性投降。
虞明恒不识趣,竟还等在屋外,抱着一捧土包子式样的花。
沈臻冷眼瞧着,嘴上也不饶人,“虞总体恤员工,托人送束花来也是一样。”
“我来探望安安。”虞明恒将花放在客厅,不欲与沈臻多言,他与这位名声在外的沈少爷仅打过几次照面。况且他来探望安安,本就与他无关。
“安安?谁是安安?”沈臻竖起两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是我豁出性命救下来的,我的baby belle吗?”
虞明恒正色道:“沈先生,安安不是那种陪你玩乐纵情的女仔,你们俩不是一路人,何不早些放她自由。”
沈臻歪靠在沙发上,双腿随意搭在茶几上,姿态懒散中透着点目中无人。
“虞总对下属的关照,似乎过了头。”
沈臻好奇这个男人是以什么身份站在他面前,替秦宝儿说出这些话,作为上司,他无疑是逾矩了。
不只是下属,虞明恒下意识反驳,却还是迟疑,“我待安安……如同妹妹,”
沈臻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们也接受来自长辈的祝福。”
当成妹妹看待,就是冷眼旁观她吃遍闭门羹、受尽冷遇。
“沈先生,承蒙你对安安的照顾,但你们并不合适。”虞明恒语气平静,自认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无限愿意在合作中最大幅度让利沈氏,一是偿还关照,二是划清界限。
“我钟意belle,放不开手。”沈臻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连跟他争的胆色都没有,自然也没资格来指手画脚。
虞明恒面色冷凝:“两情相悦才算佳偶天成。”
沈臻舔了舔唇上的小口子,反击回去:“她喜欢的就是我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