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青无奈一叹,这一叹如此的惋惜、如此的悲愤。他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宁死不屈将孩子逼傻了,又想到自己金贵的那一小滴血,也只能无奈道:“凡事要讲道理,我哪里是张子青了呢?来,让我听听。”
陆兰柳听到张子青的回答后,并没有松开,而是渐渐压下身子,几乎将要贴在一起的说道:“你的伤口好的太快了,济门主家一脉的药血才有的能力和气味。书上说一滴入药就能事半功倍。”陆兰柳将视线重新聚于张二指腹,看着上面一点点的血痕。“如今我是体验到了,真是天地良药啊。”
张子青一直被迫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对褐色瞳孔,不淡。但掩埋了多少是人所无从知晓的。
张子青顺着对方的视线稍稍仰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本以为会混着其他血迹看不出来的血滴却突兀的出现在白色指腹,本以为其他血渍多多少少要沾在那一块的,可就是这么不巧,那一指节除了自己的那一针外没有任何影藏的暴露在对方的瞳孔下,就像命运弄巧成拙般,那一个针扎的伤口,突兀的一个小血点在那。
但其实更气愤的自己,张子青总认为陆兰柳不会注意到。毕竟谁会盯着对方的手指仔细看呢,毕竟谁会一直看着另一个人呢。
张子青含泪默认:“其实也没有书上说的那么神奇。但你看,你现在都有力气把我扑地上了,谁能想到上一秒你还是一个四处漏血的伤者啊。”
“所以说,你先松手,我们先起……………”张子青还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女声尖叫:“啊—————!”
在二人相对峙的时间里,左辰右星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清理,从林中回来。
本来二人聊天聊的好好的,右星第一个从林中探出后第一秒就看着陆兰柳这个疯子压着自己的张二先生。二人之间的空隙少到如同下一秒就要“蜻蜓点水”。
她双手捂住左辰什么都还没看到的眼睛,自己也不经尖叫。
张子青和陆兰柳在听到尖叫后,二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将头顺着声音来源处转去;只见左辰被捂住双眼不知所措,而看到一幕的右星早已紧闭双眼更加的不知所措。
张子青一个蹬腿尝试起来却忘记陆兰柳的存在导致自己挣扎无效的同时还顺带踢了对方一脚。
此时陆兰柳被踢后才想起来松手,瞬间失力。这一变化被张子青快速捕捉,直接将对方踢开后站直拍灰。
陆兰柳则是一个措不及防被张子青踢出几米远,再次落地时再次轻吻大地。
张子青连忙小跑过去安慰左辰右星。
在右星看到张大夫与陆兰柳分开后,也是松开挡住左辰的双手。
一脸不知的左辰被右星打发走。
就这样,左辰与刚起身的陆兰柳站在一起。二人见其余两人在一旁交谈什么,也是一起开始打扫战场。
在一旁的张子青早已被右星逮着不放,颇有种大姐的气势与张子青着急的说着:“先生!你看你长的多好!眉清目秀、风流倜傥、玉树凌风!”
张子青无奈摆手:“不是你想…………”
“什么不是?!你们都快!………都快…………!”突然右星脸一黑,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又骂道:“他混蛋啊!他甚至还有伤!你甚至刚刚打完架!趁人之危!卑鄙小人!修士败类!畜牲啊!”
张子青无力辩解着:“是不是搞错了…………”
毕竟明明陆兰柳才是伤者,自己只是一个破医师。
“先生!什么叫做搞错了?!那一群!”说着,右星一指,一堆一摞人的尸身被放在那儿,还有身为左辰右星前辈的男子被单独放在一旁:“都是先生你干的!先不说多恐怖多强悍了,可这都是你的功劳!”右星指完,立马绕到张子青身前身后查看是否有伤口,张子青没法子也只好让对方仔细查看。
左看右看,右星在看到张子青确实无事后展现出了茫然的目光,同时渐渐放下心;绕回原先的位置后抬头与张子青目光相对,真诚道:“先生你要知道你这种放在寻常,必然是大把大把的女子所看重的。你甚至玩个风流都行啊!”
“所以说不是………”
“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在陆兰柳那个大傻子上面吊死啊!?”
“……………”张子青此时的表情一脸欲毁灭吧。他试图解释的话语丝毫插不进去半点,只求可以小点声。
右星则完全沉溺于自己所得出来的结论里,已经容不得张子青辩解了:“虽然陆兰柳这个傻子人长得确实还行就脑子不太好。可!………这也不是先生你成这样的原因啊!”
此刻,一旁蹲着的陆兰柳突然一个喷嚏打出。
而在一旁刨坑埋尸体的左辰一听动静,从自己的袖口中抽出一块手帕递去,被陆兰柳摇摇头拒绝;左辰带着不解的抬头看了看高悬于头顶的烈阳,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汗,接着埋头苦干。
张子青猛的抓住右星的肩膀,右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嘴中念叨的话语也被张子青打断。
待到她冷静后,张子青则是开始了自己的解释:“真不是你想的如此,我没有特殊喜好也没打算风流成性。”
右星像是听进去了一样点头,又像是没听进去一样警惕的看着在另一侧卖力挖坑埋尸体的少年。
张子青无奈,看右星的眼神就知道左耳进右耳出。
可也没再说什么,他索性向着另一边望去,两个少年一高一矮,用地上随处捡的刀柄做平铲,在土面刨着坑,动作幅度大的一看便是左辰,而另外一人却是拘谨的很:“先过去帮忙吧,要他们这个方式这些尸体烂了都不一定埋得完。”
张子青说着,弯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个刀柄甩了甩上面的血渍就向着刨了一米深不到的小坑走去。
右星见状也是紧跟着随地捡起就小跑过去。
没有有用的工具;没有余留的灵力;没有足够的人手。
陆兰柳虽说能站起,但不代表背部的伤口完全恢复;仅是一滴用于吊气并非有如此神效,更别说方才还强压张子青一头;现在的背部可以说是疼麻四起,渐渐环绕全身。
都这样了,陆兰柳还是坚持抱着手中的直刀柄卖力的坐在一旁刨着坑。
而当他看到张子青过来后,直接将自己的匕首扔去;张子青虽手快用刀柄挡着接下,匕首在他手中安静躺着,自己随手拿的刀柄却是出现龟裂。难免不悦皱眉:“怎么了?”
“这个更好用,这个不会坏。”陆兰柳掷出匕首后也不管它在哪了,一边平静说着一边小心又卖力挖着。
此时从张子青背后冒出的右星也是附上意见:“你们要是累就休息。我和右星两个慢慢来。”
说完,还将自己从林中搜刮到的银针交给张子青,转身投身于挖坑事业中去了。
张子青一脸蒙圈被迫坐在一旁看着三人一刀柄的刨出土粒。本就巨大的工程在失去一个人和陆兰柳后变得更加缓慢。
而陆兰柳本想站起,却被左辰右星一把拦下;就差将柄上的泥土一掀让其飞向陆兰柳了。
张子青也在一旁,挖累了就盯着尸体休息;可他却怎么也闲不住,他们刨他们的坑,累了就自己找自己的活。
如此,张子青趁着休息就开始在地面上搜寻着。
时不时的弯腰捡起插在土间的银针,或许用指甲小心翼翼的从血水中拿出。在路过尸体时也不忘翻到正面看看头顶咽喉还是胸口有没有自己的锥针。
溜达一圈,总算将自己大大小小的暗针和银锥针回收,又将修士尸身上的灵丹刨出塞进布袋子中给遥想梦。
他将在场的所有尸身都翻了个遍,把有用的都翻了出来:碎银、毒草、丹药;有的甚至找到飞刀,张子青也是尽数笑纳。
搜刮的同时也不忘搬运,将一些较远的尸身往三人正在挖的坑那边聚了聚。
大概好一段时间吧,尸体掩埋,血土垫后。
三人将尸体都扔进大坑,再把带有血渍的泥土一并埋了进去才彻底填埋。完后不忘在原本坑的位置踩上好久,才算彻底结束。
大难不死,不知是否真的有福可享。四人至少是如此认为的。
“现在咋办啊?”
先开口的是陆兰柳,他恢复成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扛着捡来的几柄直刀勉强蹲在地上懒散的问道。
“听先生的。” 右星说着,站在陆兰柳和张子青之间,有意识的将二人隔开。
“我也是。” 左辰站在右星身后附和道。
“先把重要的事情干完。陆兰柳东西拿出来。”张子青说着,陆兰柳从包裹中翻出先前炼化的肉球递交给张子青;他接过肉球,随手抄出陆兰柳扔在自己这儿的匕首将其一分为二。后又将两个小肉球转交给左辰右星道:“这是先前说好的,干完这票就送你们自由。拿着吧。”
左辰右星二人接过小肉球,一脸疑惑。
张子青则是继续解释道:“这是由特殊的孢粉制作的,根据灵力塑造假修身。你俩注一点灵力进去就好,到时候再砍上几刀随便扔在林子里面就成了。”
陆兰柳接着蹲在一旁问道:“这就是林子那边不处理尸体的原因?”
“现成的场地;完美的打斗痕迹;刀伤符合的尸体;不要白不要,别浪费呀。”陆兰柳与张子青相视,一个微笑一个挑眉,夹在二人之间的左辰右星却是托举着小肉球一动不动。
对于两个孩童来说;前生的遗弃与不断的委托。和寻常人家的童年所隔天差地别。
倘若这次成功,假死然后逃离。
他们可以寻的到最普通却对于他们也是最奢侈的宁静。
躲到一个穷乡僻壤,无人认识也无修士前来也成。
选到一个人烟稀少,尝试自力更生,安过后半生也成。
行到一个桃花源处,体验游历山水大千世界后在安享晚年也成。
但在二人心里始终没个定数;若因果真的如此好摆脱,那前人何必如此苦心积虑。可如果放弃这个机会,那就真的算是一生漂泊无定无息。
左辰右星定住,他们看向小肉球又看向陆兰柳和张先生。他们呢?他们又该如何?
换做他们,他们会如何选?
身为解仇者,怎想自由时。
最终,二人只是一定;将小肉球收下。再一次走到张子青身旁。
张子青以为二人弄好了假修身,回头一看却不见尸体。
“你们的假尸身呢?”张子青看了半天,还是疑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左辰却开口道:“姐姐向来吃不得亏。我们要捞点好处再走。”
“啊?你两小屁孩还要在我们这捞好处?张………张二给的报酬很好了吧。”陆兰柳蹲着侧过身,面对站在后面的左辰右星不满的说道。
而右星却是站定不动,脸上逐渐浮现笑容,如此阴森,渐渐开口道:“谁说是你们了。我们要的是分司部。”,说完右星看向自己满身伤痕与血迹被黑袍遮盖。“我和左辰已经有了跑路的基本,不捞点;愧对我们这几年来的辛酸与苦楚。浮笙大哥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作为一开始照顾我们的人,也得给他找个说法。而且说好的安稳人生,给我们的是随时可能丢掉的命与不要俸禄似的血。”
说完,右星停住,左辰却像接力一般笑容出现在脸上,不敌姐姐的狰狞展现的是另外的灿烂,轻声却不适戏谑道:“先前先生你需要的灵觉草不是全被器门拿走了吗?”
陆兰柳和张子青早已震惊,他们打心底的小瞧了这对姐弟对于分司工作剥夺的恨意。二人眼中满是惊叹。
张子青却是被惊到,轻声一问:“所以呢?”
左辰表面微笑,口中说出的却是让人冷汗直流:“我们得单方面的去拜访下好邻居分司部了。”
很显然,身为常年被压榨的外派修士,这份怒火是身为通杀令的二人所无法体会的。
突然张子青开口道:“咱们要不先别说这个了。”
说着竖起手指向上指了指天空,正当众人疑惑抬头看去时,只听张子青一句:“马上太阳正当头,太热了。”
张子青说完就用尚且没有血迹的一面手帕擦了擦面上的因为炎热而渗出的汗。
“先找个阴凉的地方,别站着大太阳地下了……”
张子青一副马上就要热化的神情,慢悠悠的走到树荫底下;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顺着张子青一起走去。
等大太阳下山了,再出发吧。
众人如此想着,坐下来休息。
林口村内四环山,独留中地供村生;东升处落一医馆,馆内住得四人,大夫、跑堂与两小童;平日乐得清闲,村中乱逛;怎料夏时东济荒,随浮光行去不见归来;还望良医,村中闲暇扫馆尘,不忘大夫不忘情。
月落参横,东升西落;夏转秋意,秋去冬来,雪融春响,春盛夏至;一年往复而过,村中只见落尘医馆,无人问询亦无人再管;只剩三两村民,时而路过,留下驻足,随后离去。
馆内再无四人嬉笑,也无村中孩童吵闹,一眼望去,更甚孤寂。
四人谈笑浮光行,晚照林间不见影。
忘忧君随扶摇去,东落陈堂无人听。
一林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