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天气瞬息万变。清晨时分还大雨倾盆,仿佛要洗净世间的尘埃;午后却又阳光灿烂,照耀出一片明媚。
嘉禾的天气就是这样,上一周仿佛跳过春天直接进入夏天了,结果第二周就被打回原形,又加上了厚衣服,结果第三周又变热了。
操场的阴影里挤满了来贪图一丝凉意的学生,聚在一起散发出的热气不比外面差。
顾秋筠周围站了一群人,她觉得这群人挺没礼貌的,自己坐在这儿,还站成一圈围着自己,好吧,也不是他们没素质,只是顾秋筠单纯觉得很烦。
旁边还有几个男生在嬉戏,不脸熟,应该不是三楼的。被围在中间的男生被他的同伴推搡,好像在怂勇他来找顾秋筠要联系方式,这个男生长的,嗯......一看理科成绩就很好。
加他□□自己的物理是不是有救了?呵,顾秋筠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顾秋筠本来还坐在台阶上抱膝盖发呆,余光瞥见那男生走过来,立马把头埋进膝盖里。
旁边的响动和熟悉的碎碎念惊动了她,转头,发现是同桌正拿着刚拆开的雪糕坐了下来。
“小卖部终于有雪糕买了,你知道我心心念念了多久吗?”
顾秋筠没答话,自顾自的把头埋进膝盖里。
同桌不在意她的沉默继续念叨
“唉,你说要是冬天也有买的就好了。”
“神经病。”顾秋筠终于回怼了她一句。
“几点了?是不是快上课了。”
“还有五分钟。”
“哦,那我再坐一会儿。”
才开学没多久时,学校宣布八年才能轮到一次的市运动会将在四月中旬在我们学校开办。
作为东道主,本地的几所高中都要准备开幕式节目。
嘉禾中学的校领导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学业压力最轻的高一,抽取了700个男生和100个女生。
顾秋筠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距离开幕式当天还有三周,训练十分加紧,加上天气太热,顾秋筠流了很多的汗。
过度劳累总会使顾秋筠想要睡觉,刚好同桌在旁边,顾秋筠就决定小眯一下。
人的身体真的很神奇,刚训练完解散时,顾秋筠真的是昏昏欲睡,要不是太晒而且太丢人,她巴不得立刻就地而寝。
然而现在刚趴一会儿头脑就清醒的不得了,她突然抬起头,脑袋轻轻一偏,直接倚靠在身边同桌的肩膀之上。
同桌的身体一僵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顾秋筠随意的靠着,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程锦,你是不是缩水了,”程锦是同桌的名字“怎么感觉没以前高了。”
旁边的人似乎挺直了背。
顾秋筠笑了笑,抬眼看向远处零散的人群,接着又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打同桌的胳膊。
“唉唉唉,你快看荣庭轩的衣服好tm像囚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得了。”
身旁的人没搭话,顾秋筠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同桌吃东西总是喜欢沉默,还美其名曰“享受食物”。
远处苍翠的山与碧空交织,金辉洒落,透过树叶与枝丫,描绘出光影斑驳的画卷。
顾秋筠在树影下时不时的吐槽一下那边正在训练的男生,同桌也不回答,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自言自语。
一阵微风吹来,拂过坐在阴影里的一堆小人。
“我去,这风也太爽了,就这个大风爽!”安静了没半分钟,顾秋筠又突然像犯病了一样感叹
她坐在那里静静感受着风向,似有似无间闻到一股好像花的香味。
“哟,程锦,你在学校有crush了?还喷点香水,怪好闻的。”
说完,好像突然想到点什么,顾秋筠像弹簧一样坐直身子,瞥了一眼手表。
“vocal,都上课快二十分钟了你还在这坐着?”
“教室里没有老师。”旁边的人终于开口。
“哦......”
顾秋筠本来还想调侃同桌胆子怎么变大了,但一听声音
?
不对劲,十分有二十分的不对劲
转过头一看,旁边坐着的哪里是那个无论什么凉的都爱吃,嘴巴还特别喜欢念叨的同桌,而是......
蹙着眉毛,眼神不再像冰块似的冷,而是像看神经病的林声晚
一股窘迫从指尖直冲天灵盖,顾秋筠的脸瞬间爆红。
显人的红色脸蔓延至脖子甚至继续向下,感觉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炙热。
“你...你...你不是程锦?”
林声晚没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她并不想多费口舌
安静充斥着环境,顾秋筠突然觉得安静就是另一种吵,吵到极致的那种吵,如果要向别人吐槽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这环境,或许,她可以说:安静震耳欲聋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坐下,你就靠过来了。”
顾秋筠感觉手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起来,而且自己不受控制的抠手
“哈...哈...哈,这么巧吗?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插不上嘴,而且,你还打我。”
林声晚展示了自己被拍红的胳膊
“......”
看见林声晚的手臂,顾秋筠感觉自己的眼角在不停的抽搐。
此刻她只想找个高一点的地方与刺客信条里的游戏角色来个灵魂互换,看看信仰之跃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潇洒。
林声晚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跑的气喘吁吁的林曜打断了。
林曜没说话,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带着一种特逗表情一边挑眉一边盯着林声晚,把顾秋筠给逗笑了,林声晚更用力的皱眉看不下去了,把一旁的水丢给林曜。
顾秋筠见状,默默的走开了,刚好老师吹哨喊女生集合。
顾秋筠六神无主的走着,二十度的高温烤不化她的心寒,她甚至不敢回想一丁点刚才的片段,只要一想起,她就会觉得心肌梗塞,这座城市从此多了一个想移居去火星的人。
呵,林声晚,感觉快要成为自己心情转折的标志了,只要林声晚一出现,自己的情绪就坐上了过山车,还是不系安全带的那种。
*
临近晚饭时间,回到教室看见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同桌,真想冲过去跟她互殴。
气愤的回到位置上,一巴掌拍在同桌的胳膊上,同桌直接被吓了一激灵。
“干嘛?”
“你特么今天走的时候都不跟我说一声。”顾秋筠没忍住爆粗口。
“不是,当时我就去丢个包装的功夫,回来就看见你靠在林声晚身上。”
“......那你也不提醒我一下,你不知道我跟她有点小过节吗?”
“就她说你家开印刷厂那件事啊,你还记着呢,不至于吧。”
“......”是她记着吗?明明是林声晚还记着呢,前些天林曜还来问自己家是不是真的开印刷厂的。
“而且当时吧,看着你俩依偎的背影,感觉特别那啥,没舍得打扰。”
“特别哪啥?”
“特别......姬。”
呵,顾秋筠气的直摆头。
“程锦,我发现我真是笑脸给你给多了。”
*
第二天下午,顾秋筠坐在位置上写练习册,今天只有男生要训练。
倒数第二节课时,班主任突然来到教室里,点了一个男生出去,接着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隔了十分钟,班主任又进来,又点了一个男生。
被点的男生长得有点小帅,被喊到名字时还在照镜子。
“怎么了?”他有点不明所以的问。
“今天请假的人太多了,旗帜队缺人,今天是很关键的一次排练,领导要求一个人也不能少,所以,你下去找蔡老师报道,填充一下人数。”
“啊......秦老师,我不想去。”
“不想去?为什么?这次开幕式县上很重视,这可是一次表现的好机会。”
男生不敢再开口反驳,极不情愿的下去了。
过了十分钟,这个男生又跑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了?”有人问。
“我tm根本没去,去小卖部转了一圈,这秦世忠还想使唤我?没门儿。”男生回答,大摇大摆的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回来了,看见安然坐着的男生,眉头紧锁,厉声问
“你不是下去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我......我没找到人。”男生讪讪的回答
“没找到人?你嘴巴长着不会问吗?”
“秦老师,我有哮喘,我不能跑......”
班主任刚想吼他,电话却打了进来。
接完电话,班主任环视了教室一圈,喊了另一个男生,结果那个男生也推拒
“秦老师,清明上坟时把脚扭着了,不能跑。”
班主任深吸一口气,又喊了一个男生,等那边确认后,才双手撑在讲台上,看着第一个被点到的男生说:“刚开始你说你不想去......”
没等班主任说完,那男生却先开口反驳“本来就是,我本来就......”
突然,班主任的怒气迅速爆发了出来,抓起讲台上的一盒刚开封的粉笔向那男生丢去。
“砰”
粉笔击中教室后面的黑板,一盒完整的粉笔变得粉碎。
本来还有点议论声的教室变得落针可闻。
班主任冲下讲台,抬手指着另一个被点到的男生
“你刚才也不去是不是?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清明上坟的时候脚......”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扬起手臂,似是要扇人巴掌,男生见状赶忙把脑袋一偏,可巴掌并没有落下,只是继而用手指着他,另一只手顺带还揪着他的衣领
“如果打电话给你家长,你家长却说没有这回事怎么办?”
“真的有,千真万确,你可以问我爸,是他带我去看医生的。”
班主任没再说什么,收回手就离开了。
前脚刚出教室门,教室里就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而那个有点小帅的男生还风轻云淡的和同桌说话,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时,班主任又来到教室,喊那个男生上讲台。
“你刚才不下去报道的理由是什么?”
“我有哮......”
“啪”
当着全班的面,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等大家回过神来时,男生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巴掌印。
“你说你有哮喘,怎么连你亲妈都不知道?跟我来办公室!”
两人离开,教室里没人讨论,大家都面面相觑,接着开始自己做自己的事。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的人都跑到最后一排想要看看粉笔的残骸。
粉笔盒还是好好的,但四周散落的粉笔都碎的差不多了。
“牛逼啊,这秦世忠力气可忒大了。”
“我看见他把胳膊抡圆了丢的,丢的时候还垫脚了。”
“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至于吧?”
虽然开学前就听说过秦世忠会打人,但这是第一次亲眼见证,顾秋筠此刻有点激动,冲出教室就往朋友的班级跑,可惜发现她们班主任在教室里守着,只好按耐住强烈的倾诉欲望回来。
最后一节课上课,那个男生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没流干的泪水,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不说话。
同桌悄悄凑过来,等顾秋筠回头,引入眼帘的是同桌那张露出笑容的脸,她被吓了一大跳。
“你有病啊!突然凑过来干嘛?”
“唉,你说他是不是被秦世忠绝人寰的教训了?”同桌没和她互怼,只是小声的问。
顾秋筠拿起同桌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下巴,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痘,伸手一碰,疼地倒吸了一口了冷气。
“嘶——谁知道呢?”
“哼,他活该,谁叫他平时在班里耀武扬威的,我看这个魏小二不爽很久了。”
魏小二是那个男生的名字。
下课铃声响,顾秋筠飞快的跑下去,站在底楼等季来之。
没等到季来之,却先遇到分班前的同学
“哎,我给你说,我们班主任今天打人了!”
对方很感兴趣,留下来听,顾秋筠就偏头给她讲。
余光瞥见季来之好像来了,伸手一把抓住前面的人的手腕——自己站的地方有点不起眼,怕对方没看见走了。
长话短说的讲完,顾秋筠看向前面的人
“走吧......”
等一下......为什么抓住的人是林声晚?
只见林声晚用不耐烦的表情看着自己,顾秋筠的手触电般的收回。
收回的手上还留着细腻的触感,林声晚的手腕很纤细,刚才牵住对方时,感觉手上还能同时握住一本被卷起来的本子。
但顾秋筠没有感叹,她感觉自己的手像被打火机点过一样又热又疼。
“你...你...你...我...我。”
没等顾秋筠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林声晚就抬腿离开了。
季来之下来时,只看见在风中凌乱的顾秋筠。
“我靠,我们那个傻逼班主任今天又拖堂了。”
顾秋筠没说话,只是眼神呆滞的盯着前方。
“嘿!你怎么了?怎么人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脸那么红?”
季来之拉起她的手就跑
“快走吧,等会打不到饭了。”
去食堂的路上顾秋筠都一言不发,只有季来之在呱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