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于当代社会来说,孟山中自认为是个地地道道的失败主义者。四十岁了亲朋不亲,事业不成,婚姻也半途凋零,在年纪还小时也曾彷徨愤恨过,怀才不遇的种子在心里长到这个年纪,也只能感叹一句:

    命皆由命。

    一身粽褐色的老式军装贴在他身上,孟山中闭眼撑着手杖在镜头后面默戏。这些年他身体愈发不好,在抑郁和植物神经紊乱的双层压迫下,最感谢的一点竟是,他从未放弃对表演的严肃性,不论演什么角色,大也好,糟糕也罢,在他这里,起码都是活生生从心里长过的。

    然后,便看见蒋荪一身旗袍落于身,在池芊的伞下探出头来,他必须要承认,一见钟情不是说说而已,从他见到蒋荪的第一眼起,自己曾坚持的对沈晴的长情便毁了。

    不可遏制地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头也昏沉,他很想逃。

    “山中老师,好久不见。”

    孟山中看着她,嘴角轻牵动时,觉得自己的嘴唇越发的干燥,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干的张不开嘴了似的,“好久不见,蒋荪。”他偏头咳了几声,手握拳地遮着,另一只手像是已经上了妆,拐杖被用力地握着,蒋荪心里麻麻痒痒,说不上来的滋味,一股子酸意冲的她说不出下一句话,只好假意不熟地匆匆走开,可又怎么走开呢,第一场戏就是二人角色的话别。

    『“将军,决意要去吗?”

    “襄阳要保,襄河必过。”

    秦蒙蒙看着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一日是民国二十九年,五月,山东的柳絮应该已经过去,马上,她是说马上,张自民就能见到他最喜欢的槐树开花。

    可他却永远留在了南方的襄阳河中。』

    原本在剧本中,这该是一场不落泪的生中死别,可蒋荪没控住场,虽然忍着悲伤不显露,却是睁着眼睛让大颗大颗的泪珠全滚了下来,在剧本的矛盾之下倒是也形成了新的微妙情绪。

    “咔!”

    李念的声音自对讲中粗啦啦地发了出来,摄像机的镜头还没有关,蒋荪忙着抹脸上的泪,第一步就是仰头希望泪能收回去,孟山中则像是还没出戏一般,面上透着股子珍惜遗憾的表情,蒋荪一看他,哭的更凶了,他找纸想给她擦一擦,一下想到他们人都还在片场,伸到脸边的手顿住,池芊和化妆师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便把纸巾递到了池芊手里,“劝劝她,哭肿了不接戏了。”

    孟山中戏份不多,多是在候场,但角色魅力在他身上很是淋漓,李念头天开拍他的角色后,就有些“偏爱”起来,夜里和编剧徐良商量着,想给“张自民”这个角色多添些颜色。

    “他回去了吗?”

    寒露后的横店温度骤降,夜里更是如此,蒋荪一个矮身上车,贪恋着车座的柔软,长长地呼了口气后问到旁侧的池芊。

    “嗯回了,本来山中老师就也不用每天在现场候着,多休息休息多好啊。”蒋荪仰头把脖子靠在颈枕上,懒洋洋地听着池芊说完后,又是一声叹气,人往左边一扭,不做声了。

    她心疼,心疼孟山中,而此刻被心疼的人,倒也真实实在在地疼着。

    “孟哥!孟哥!”李墨在房门外可谓是一顿乱锤,可里面的人却是连理都不理。

    愿意受剧组统一安排的演职人员全都住进了横店的一栋酒店式公寓楼里,在这第一晚之前,蒋荪根本没想到她和孟山中住同一层,更没想到两人只有一墙之隔。

    她理了理一天下来早已被汗打的湿润的头发,打发走了池芊,悄悄走到李墨的身后拍拍他肩,李墨立马转过身来,“嗯?哦蒋荪老师你好啊。”

    蒋荪有些不好意思,李墨跟她年纪其实差不多,又是个男孩子,自今天一认识就这么一口一个老师地叫着,叫的她别别扭扭。

    “都说叫我名字就好了……”

    李墨不自觉地抓了抓脑袋,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你这是?……”

    “哦哦对!我这……我……”

    李墨是四年前楚年旬病故后,才来到的孟山中身边的,所以并不清楚那年他俩之间行成的羁绊,涉及孟山中的病情,他虽能照顾,却不好做主,故而站在原地支吾着。

    “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蒋荪在李墨的表现中察觉出了一丝忧虑,跨步上前拧门把手。

    李墨虽讶异于蒋荪的反应,但此刻他人着急,有个能给他出主意的,当真是再好不过,“他把备用房卡收了,进不去,敲门不开……”

    蒋荪狂拧把手的动作停下来,顿了几秒,尽量冷静着说道:“去找前台,要房卡,就说原来的丢了。”

    李墨原本因着孟山中时而古怪的脾气不敢动作,可此时得了令,像是有人为自己原本就想干的事情撑了一把似的,拔脚就往楼梯冲去,电梯都懒得再等。蒋荪看他也是真心照顾人的,不然十二层的楼,他不会几分钟就跑了回来。

    真等二人开了房门后,却是一屋子的沉寂,亮了灯,才见着床尾一人蜷缩着,不是孟山中,又是谁。

新书推荐: 朕喜欢上一个姑娘 请个婢女回来当祖宗 制香师的发家日常 我的男主夺舍了未来反派[规则] 修真界为何那样看我 ta没有妖气 我靠安保系统称霸古代 [契丹]朕与皇后何时有过嫌隙 我靠育婴系统在古代暴富 公主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