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荪慌了神，急慌慌跑到床边想把他人搬动过来看看脸色，却不想动作太大，激的本就疼痛不堪的孟山中更加难过，一声清晰的呻吟声顺着神经传进了孟山中自己的耳朵里，他下意识地咬进牙关忍了回去，心里过了烦躁的那个劲，此刻竟只想不如痛死来的干脆。

    蒋荪匐进床里，在尽量不动他的动作中看他身边的物品，却是什么都没有，“药呢？你药呢!刚刚吃了没有？”

    孟山中压根给不了一点反应，手往胃里压的愈紧，蒋荪看他动作急忙就去制止，手探进去，还未多做检查，便已觉出他上腹不断的抽动，蒋荪心头一凉，“李墨，快给他拿药，别拿药片，拿解痉挛的针剂!棉球碘伏也拿过来!”

    手被蒋荪死死攥住，孟山中挣扎了几下仍旧被钳住，意识模糊间终于睁眼看清来人，蒋荪在他深深的痛意中看到了一瞬别的神采，她描述不来，像是委屈，像是痛苦，又像是惊喜。

    她忽的想起爸爸，小时候闷热潮湿的南方夏屋中，她躺在凉地板上，无聊地翻着身子，看见爸爸坐好远，默然地冲她干笑了一下，蒋荪知道他虽然疯魔，却知道不远处的自己是他的女儿，却也因为精神的障碍而无力去爱，只是远远地守着她，笑一笑。

    蒋荪好像一瞬已不在此时此刻，而是在那张瓷砖地的凉地板上。她从小常看那些医生赶到家中给爸爸注射镇定剂，久而久之她便学会了，再后来遇见孟山中，有几次很吓人，她便更娴熟。

    青色的血管，青涩女孩的面庞，一针下去，孟山中毫无感觉，只是簌簌地发着抖，手已被放开，他却无力再去动作，只是忍耐，再忍耐。二十分钟后，剧烈的痉挛被那一针终于息下去大半，但上腹仍旧一阵一阵地不舒服，孟山中虽没了气力，但回了意识，强撑坐回床边，往后理了理几乎全被汗打湿的头发。

    “谢谢。”

    蒋荪没理他，径自伸手去探上腹，孟山中慢了一拍，往旁边急忙躲了一下，牵扯到痛处忍不住又吸了口凉气，停在那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扶着额头，又不敢动了。

    蒋荪问向李墨：“有热水袋暖宝宝什么的吗？”

    “有!有的有的!”说着急忙去翻孟山中的行李箱，蒋荪这才看见，他来的匆忙，几个箱子还规规矩矩地在那没有被收拾。李墨径自开了一只小箱子，里面先入眼的便是半箱子的药，余下的也都是些辅用的医疗物品，蒋荪气不打一出来，有些没好气地冲旁边人说道：“躺下，别这么窝着，这样窝着好的慢不知道吗。”说完，心里却又软了，叹了口气，“来，顺着我的劲儿躺下哈。”

    孟山中此刻是做不了任何人任何事的主了，包括他自己，只好闷着一口气不敢喘，尽量顺着她的力道躺下去，一只手遮住眼一只手窝成拳极力忍着，躺平放松的那一瞬还是没忍住，抖了嗓子。

    “啊……”他用力摁着自己皱起的眉心，不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痛苦，咬牙咬的两颊发酸。

    蒋荪怕他是撑不住了，便开口想支走李墨，“李墨，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可……我……这……”李墨无措，完全搞不清状况了，蒋荪急着让他走，干脆说：“不明白去问楚姐吧。”

    问楚椿？李墨彻底蒙了，但见蒋荪都把孟山中经纪人搬出来了，他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稀里糊涂地出去了。

    “走了。”李墨拍拍他，拆了暖宝宝隔着衣服贴在他上腹位置，顺着开始给他打圈，她刚一下手便激地他蜷了双腿，但还是控制住，上半身任她处置着。

    直到蒋荪的掌心被捂出了汗，连哈欠都不自觉地打了三个后，孟山中才像是终于缓了过来，轻牵了下蒋荪的手腕，“好了。”

    “还疼吗？”

    孟山中慢慢从床上再度撑坐起来，蒋荪想去扶他，被他摆手制止了，“不了。”他没力气，笑的也没力气。

    蒋荪再无留下去的理由，其实一开始她留在此都是不合适的，但她控制不了，控制不了地心疼他、在意他，就好像多大的景，只要孟山中站在那，她眼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蒋荪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恋爱脑，直到此刻她也不这么认为，她和孟山中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绝不能成，所以都理智着站在围城外，静等着，等哪一天理智彻底磨平冲动的感情，也就好了。

    “怎么越来越不好了，还以为……”

    “还以为我该有点长进？我也这么以为，毕竟年旬都走四年了，我是该长进点，不然……多不给他长脸啊。”孟山中胳膊撑在床上，明明是在回答蒋荪的问题，可看起来却像是自言自语。

    蒋荪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别老想他。”说完站起来，发现裤子上全是褶皱，她掸了掸，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孟山中抬头看着站立的她笑了，还是很灿烂，眼角见皱纹，眼里见疲惫，蒋荪看他却总觉年轻。他眉骨高，可蒋荪还是看到了他眼框里的泪，蒋荪不知道那是由何而来，她也管不了，只希望不要再因为自己。

    他的生命里，再也下不起任何一场雷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