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逢恩把那辆小破车换了块玻璃，打算继续开，只是本就脆弱的二手车这么一折腾更是一上道就要散架了一样，庄逢恩宽慰自己，过了检修的，没事，大胆开吧。

    其实景云赔了他不少钱，但是他打算都用来还债，这样一来，他和他妈妈每个月要轻松一些。

    小破车很坚强，陪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现在也算陪着他出生入死了。

    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路旁的树叶早就已经只剩零星几片，冷风一刮，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庄逢恩已经不怎么和蒋润来往了，他把二手车开去车行估了价，把钱转给了蒋润，他知道蒋润不缺钱，但是他决心要和以前的所有划清界限，包括禾敬一。

    他年轻的时候尚且有资本有钱有时间去追逐一个不爱他的禾敬一，但现在他已没有时间浪费在任何无用的人和事身上。

    刚修好车的那一天，庄逢恩就打开了接单平台，天气转冷以后打车的人会更多，晚上还有夜车补贴，网约车司机小庄已经深谙许多平台规则，觉得自己已经比以前进步很多。

    很快就跳出一个单是从白夜酒吧到华府公馆的，这是有着丰富夜生活的人们要转场了，庄逢恩其实现在不是很想接酒吧的单子，倒不是怕遇到以前的熟人，而是喝醉的人实在难缠，总有诸多的要求，还得防着他们吐车上。

    庄逢恩二十多年都没能顿悟的道理，出了一场事故之后反倒开始痛恨起之前自己的做派，原来那么讨人厌。

    但是要饭的没有资格嫌饭馊，有钱不赚是笨蛋。

    庄逢恩拉着三个醉鬼到了华府公馆，这里一楼是各种娱乐场所，二楼网上才是高级的会客厅，他曾经和朋友来过一楼，那里比一般酒吧要玩得更开，男男女女随意搭配。

    他只去过一次，不太喜欢里面的氛围，太暗了，那时他只喜欢在禾敬一打工的酒吧点一杯马天尼，然后存一堆他根本不会喝的酒给禾敬一增加业绩。

    醉鬼们到了却不愿下车，非要庄逢恩把他们扶进去，念叨了一路醉话，中间还掺杂着些许露骨的，不堪入耳的荤话。

    庄逢恩实在难以忍受，但还坚守着一点职业道德，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还是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依次把三个男人扶进大厅就算完事，反正进去之后会有人接待。

    谁料收拾完最后一个准备走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之前一路太暗了没看清，大堂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得庄逢恩格外漂亮，一双圆眼没有什么攻击力，很轻易地就让人移不开眼。

    说着些半醉半醒的话，“帅哥，你长这样还当什么司机啊，你今天晚上陪我们喝喝酒，你这个月的单子我都包了。”说着就要揽着他的肩往里走。

    庄逢恩听着熟悉的话语，慌乱中胡乱想着如今他也成了要被包的男模，也不怪禾敬一一直讨厌他了。

    被四手八脚的缠着庄逢恩实在推拒不开，几欲离开不成，只能眼神向周围的工作人员求助。

    但刚才接待的人看着他们一起进来，而且也没发生什么冲突，一时也不敢贸然插手。

    眼看就要被拉进去了，庄逢恩瞥见一楼旁边的电梯打开，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不久前才说过再也不要见面的禾敬一。

    也顾不上打自己的脸了，庄逢恩只得大喊一句：“禾敬一，帮我！”

    那头正不慌不忙与客户寒暄的禾敬一听见，几乎没有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被夹在中间的庄逢恩。

    虽然不清楚什么情况，他还是用最快的时间和客户礼貌告别然后大步走过来。

    庄逢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很狼狈的时候遇见禾敬一，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但至少禾敬一是安全的。

    即使有很多不愉快的记忆哽在两个人之间，他还是会帮他解围，只是因为禾敬一虽然为人冷淡，但他是一个品行不错的人。

    禾敬一走过来平静开口，“麻烦松手吧，我在等他。”

    是对这几个男的说的，那几个人刚刚还借酒装疯，现在饶是觉得庄逢恩有姣好的皮囊，看着有人来接他，几人现在也清醒了许多。

    不再自讨没趣，自然地松开手后几人又勾肩搭背地进去了。离开时嘴里还说些，“你早说你有男朋友啊帅哥，我们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之类的云云。

    庄逢恩松了一口气，道过谢之后就想往外走，每次遇到禾敬一，他就想失忆一次。

    禾敬一却跟了上来，没有穷追不舍，只是正常的步调，但是让庄逢恩觉得像在被鬼追。

    走到大堂外面，听到风吹得数沙沙作响，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那几个人身上的味道熏得他反胃。

    他转身，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看向禾敬一，“你跟着我干嘛？我不是已经说过谢谢了吗，今天是巧合，我不是想要缠着你不放的意思。”他甚至撕破曾经的自己，剖析开来，他就是一个很讨人厌的人。

    “我知道。”禾敬一的眼睛透着些说不清的意味，“你真的很缺钱吗？我可以帮你。”

    直接如禾敬一，此时也要斟酌着开口：“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那些客人良莠不齐的，很危险。”

    ？

    哪种事？庄逢恩脑子里闪过一百个问号。

    下一秒他明了了。

    禾敬一把他当鸭子。

    遵纪守法的司机小庄只是因为被醉鬼缠上，禾敬一就认为他已经穷得出来卖了，还要大发慈悲地接济他。

    这比蒋润给他五千块现金还让人不能忍受。

    庄逢恩简直要气笑了，“这种事又是哪种事？”他挑着眉真心发问，侧脸被大堂的光照得很柔和。

    他知道禾敬一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庄逢恩反而觉得轻松，因为等待的过程让人煎熬，四年前的雨夜，他蹲坐着脚麻木，只为等待禾敬一给他一个成为亲密伴侣的机会；大学校园，禾敬一不回复他的消息，他就习惯了早早在门口等待，然后在无数个人中一眼找出禾敬一；等待分开的那一天，他也在等待禾敬一给他一个痛快的回复。

    但其实禾敬一从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无数的等待只是禾敬一给他的恩赐与惩罚。

    而庄逢恩能给禾敬一的最重的惩罚，不过是收回禾敬一并不需要的庄逢恩的爱。

    庄逢恩不再习惯等待了，因为现在他的时间很宝贵。于是还不等禾敬一回答，他轻轻抓着禾敬一平整的西装外套的衣角，凑近到一个很暧昧的距离，他的嘴角几乎贴着禾敬一的侧脸，温热的呼吸扰得有点痒，“你要帮我，好啊，那你点我吧，你现在点得起我了，就像我当初对你做的一样。”

    说出那句话时，庄逢恩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但是他没想到禾敬一真的会联系他，只是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看起来不像酒店，倒是像一条街道的名字加门牌号。

    在咖啡厅义愤填膺说不再见面的人，却见了一次又一次，庄逢恩自己都觉得好笑，他刻意不去留下禾敬一的号码，就是不想再有交集。

    谁知道到头来闹了个乌龙，现在他是误入歧途的小白花，而禾敬一要扮演的是拯救小白花的金主大人。

    小白花庄逢恩开着小破车来到短信上的地点，才后知后觉，不尽责的金主连车费都不给他报销，哪有自己开车来给人睡的。

    于是庄逢恩愤愤不平地掏出手机给那个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发过去一条消息：先给钱。

    在楼上看到庄逢恩的车已经开到楼下却迟迟不上来的禾敬一正准备下楼去看看什么情况就收到这条消息。

    禾敬一无语，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庄逢恩这边手机上弹出支付软件收到好友申请，他知道现在禾敬一不缺钱，很爽快的通过了。

    下一秒就弹出收到转账，十万块。

    以前的庄逢恩一晚上就可以花完，但是现在他要攒一年，日夜不停地跑车才能赚到这么多钱，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值钱的。

    庄逢恩利落收钱回复：这是一次的价格吗？

    禾敬一感觉头痛，没有耐心了：上来。

    从玻璃门进来的一楼是一个清吧，没有营业的样子但是很干净，看得出有人定期打扫，二楼就是禾敬一发给他的地址。

    庄逢恩边磨蹭上楼便给自己洗脑，第一次卖身，没有经验没关系，他前男友长得帅，所以他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