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

    工藤宅旁的那栋房子久违地亮了灯。

    正在喝茶的工藤优作往窗子外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啊啦，是来了新邻居吗？”工藤有希子顺着工藤优作的目光往旁边的房子看去，问道。

    “是一个警察！”工藤新一回道。“之前我们在帝丹小学见过，就是我和爸爸说的那个警官先生！”他又补充道，“前不久我们一起去帮小兰找猫了来着。”

    “听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警官先生呢。”工藤有希子评价。“新一知道他叫什么吗？”

    “他叫……”工藤新一顿住了。

    他突然发现，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警察的名字。

    91.

    略微昏暗的暖色光落在电子屏前，和蓝调的冷光融在一起。

    “名秋山阳菜，二十四岁，绿山株式会社的大小姐。”北岛间轻声念着屏幕上的信息。名秋山阳菜的一张照片在休息的右侧，不知道是谁抓拍的，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柔，一眼看去会让人发自内心地认为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北岛间动了动手指，打开另一个页面。

    “热衷于慈善事业，常出现在各种福利机构……”电脑上按照次数，列出了一长串名秋山阳菜常去的福利机构：中森孤儿院、福田孤儿院、田中福利院……靠在前面的大多都是这种地方。

    一条条信息映在北岛间湖蓝色的眼睛里，他在往下拉着……

    鼠标在一个名叫“康思福利院”的机构停住了。

    北岛间闭了闭眼：他回想起情报贩子给的情报：绿山株式会社和组织有合作，再具体点是和组织实验室有合作。再往下的，情报贩子就不敢查也查不到了。

    组织实验室……北岛间想到了在组织论坛上的那些时有时无的帖子——关于无聊的大家探究组织boss的目的。

    一般这些帖子很快会被删掉，但有一次北岛间恰好点进了一篇这样的帖子，发帖人林林总总地罗列了二十来条，其中有一条格外离谱，说boss的目标其实是长生不死。

    因为过于离谱北岛间对此印象深刻。

    更重要的是，唯一的一条回复是“还真给你搞到真的了。”

    下一秒帖子就被删掉了。

    其实这种东西真真假假，可信度不高，并不完全是北岛间担心的理由。更有说服力的是实验室的人在论坛里发的吐槽——诸如“今天的实验体好暴躁幸好同事带了麻醉枪”、“兔子比那帮东西好养多了”、“又一批报废了再这样我估计我要在手术台上看到我的同事了”……等等。

    不是北岛间多想，这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体实验。

    而且都是黑色组织了，有这种东西也不算让人很意外吧？

    北岛间又想到了那个在浅井公寓的孩子：警察疏散人群的时候，那个孩子不在其中，他也不好说山村社长屋子里应该有一个被关着的孩子，因为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山村社长被抓后北岛间也有偷偷溜回现场探查，结果是——山村社长的房子里，连笼子都没了。

    那时候北岛间站在房间门口，呆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直觉——不，不用直觉，傻子来了都会认为这事不对劲。

    之后北岛间有试过调查，但线索太少了，他无从下手。

    再到后来，就是偶然遇到了名秋山阳菜，偶然捡到了她的照片，偶然又一次发现那孩子的存在。

    希望名秋山阳菜不知道公司的事。北岛间站起来，去关屋子里的灯。

    希望她是一个好人。

    灯灭了。

    92.

    几天后，又是一个周末，我决定以日立元的身份去拜访名秋山宅。

    去到的时候阳菜小姐正巧要出门，她不知道和一旁的保镖说了什么，高大的男人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她弯腰准备上车——然后她看到了我。

    “誒……？是咖啡馆的执事先生？”她有些讶然。

    我也有些惊讶于她居然还记得我。

    不过执事先生这个称呼是什么鬼。

    名秋山阳菜记得我也方便了我后面的动作。无视了旁边保镖的凝视，我微微向她鞠了一躬，“阳菜小姐称呼我日立就好。”

    “好的，日立先生。”名秋山阳菜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阳菜小姐，不过这次冒昧拜访是为了这件事。”我上前一步，在保镖警惕的眼神下掏出了张照片——正是名秋山阳菜和那个孩子的合照。

    我把照片递给了她。“上次阳菜小姐付款时，不小心把这张照片夹了进去，我跟警方问了您的住址，之前一直没空，现在我来把这照片还给您。”

    涉案人员的住址警察肯定不会随意给别人，所以这是情报贩子给的赠礼。

    名秋山阳菜看起来没有怀疑这个说辞。

    旁边的保镖就差把“警察怎么这么没有职业操守”写在脸上了。

    名秋山阳菜接过照片，惊喜地说：“确实是我的！谢谢你日立先生！”

    我摆了摆手，又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这个背景有点眼熟，是康思福利院吗？”

    “是。”名秋山阳菜说。“日立先生也去过这里吗？”

    “之前有去福利院帮过忙。”我笑了一下，“这个孩子也有些眼熟……”

    “他叫西木，日立先生也见过他？”名秋山阳菜问。

    我假装思索，摇了摇头。“看来是我记差了。”我又带着遗憾地补充， “看来是太久没去过了，人都记不清了。”

    “那，”名秋山阳菜犹豫了一下，“日立先生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她向我发出了邀请。

    顶着保镖要吃人的目光，我笑着应下了邀请。

    “我的荣幸。”

    93.

    在去的路上，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阳菜小姐，这个叫西木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名秋山阳菜回忆了一下，笑着跟我说：“没记错的话，有个好心人收养了他，当初还是我送他和那个先生见面的呢。”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那位先生看着年轻，我那时候实在是不放心。”她看着照片，露出一股怀念的神情。“也不知道西木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年轻？山村社长那副模样绝对和年轻扯不上关系。我压下心底的困惑，继续和名秋山阳菜交谈：她可以记得她帮过的每一个孩子的名字，记得每个孩子的喜好——奈奈子喜欢娃娃，这次名秋山阳菜带了个她自己做的娃娃给她；健太喜欢吃糖，但是他上个月蛀牙了所以不能吃太多；森树喜欢出去玩但是他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她决定陪他多看几部纪录片。

    她在说到孩子的时候，眼里闪着光。她的喜爱不似作假。

    ……但是，她知道被“领养”的孩子的情况吗？

    94.

    半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下了车观察了一下这个孤儿院：外墙是红砖，上面爬了些藤蔓，有些破败但可以看出有人在维护。红墙绿叶也不会让人觉得残破，反而有几分诗意的美感。

    名秋山阳菜带着我进了门。

    一进院子就有个孩子扑到了她的怀里。

    “阳菜姐姐！”在名秋山阳菜怀里的小女孩兴奋地叫着她，几个孩子也喊着“阳菜姐姐”跑了出来。我注意到有个男孩子速度比较慢，但也跟着大家围到了名秋山阳菜的身边。

    不一会我就被挤到了一边。

    刚才那个走得比较慢的男孩子注意到了我——或者说，在一开始我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我，只不过是刚刚才向众人点出我的存在。

    他用手指着我，问名秋山阳菜：“阳菜姐姐，这个人是谁啊？”

    名秋山阳菜叫了他一句：“森树！不要用手指指别人很不礼貌！”见森树乖乖把手放下，她回答了森树的问题：“这位是日立先生，今天和我一起来跟大家玩的哦。”

    听到有新的人来和他们玩，不少孩子欢呼着“好耶”，有胆大的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大哥哥你喜欢什么呀！”“大哥哥来和雅子玩吧！”“大哥哥我们去院子玩！”……

    我不得不蹲下回他们的话。

    森树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也凑到了我的旁边。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名秋山阳菜招呼孩子们到她身边：“好啦好啦，不要再问日立先生问题啦，我们一起去院子里玩吧。”

    她又对我说：“日立先生，可以麻烦你陪森树一起看纪录片吗？”

    我看向森树——他“哼”了一声，没有拒绝。

    于是我应了声好。

    95.

    窗户外阳光正好，名秋山阳菜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屋内也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你想看什么呢？”我拿着遥控器问森树。

    他回了我句“随便”，径自在电视机前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我思考了一下，“那就动物世界吧。”

    他没有反对我调好电视后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非洲大草原上，有一群角马……]

    ……这样不行啊。

    我已经和森树一起看了二十来分钟的角马了，期间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

    （自己看入迷了这件事就不用说出来了）

    应该怎么开口呢……

    96.

    渡边森树正在看角马。

    其实他不喜欢纪录片，动物在本能的驱使下去猎食、□□、繁衍，这些东西他不感兴趣，甚至会觉得恶心。

    当然，现在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更令他反感：装模作样的西装（北岛：这只是工作服啊！），面对孩子们勉强的笑容（北岛：不要为难社交能力为零的人啊……），甚至弱到还要阳菜小姐帮他解围（北岛：……）。

    但就是这种废物……渡边森树咬了咬牙。就是像这样子软弱无能的大人……

    [草原上总是危机四伏……]

    突然，旁边的男人开口了：“森树，你喜欢什么？”

    哈？无聊的问题。渡边森树回了句“没什么喜欢的”。

    男人“哦”了一声，又问：“那森树知道阳菜小姐喜欢什么吗？”

    ……？

    渡边森树扭过头，一言难尽地看向日立元。“我说大叔，你不会想追阳菜姐姐吧。”

    男人沉默了。他反应片刻，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不是，我……”

    “死心吧大叔，阳菜姐姐不喜欢你这样的。”

    渡边森树看着因为一句话就被打击成灰白色的失败成年男性，轻蔑一笑。

    “那……那森树……”日立元不甘心地追问，“你知道阳菜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吗……”

    渡边森树扭回了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日立元又沉默了。

    屋子里一时只有电视里“狮子找到了一头落单的角马……”

    “阳菜小姐，会喜欢那个把西木带走的人的类型吗？”

    “……！”渡边森树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西木……”

    他的话在看到日立元全无刚才那般失意的表情时，顿在了嘴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纪录片停了。

    渡边森树看到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森树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吧。”他郁绿色的眼里盈着笑意，斑驳的日光落在他的眼里，渡边森树却没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温度，只觉得如坠冰窟。

    男人伸手，从怀中准备拿出些什么。

    “你……你要干什么！”渡边森树慌张地往后退，踉跄着想要站起来。

    97.

    我把警察证掏出来在森树面前晃了两下，又快速塞了回去——这可是假证，我带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经不起细看。

    把证件塞回去后我抬头看到了森树空白的表情，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我先一步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我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请配合。”我用口型对他说。

    森树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森树——！一起来玩吧！我们——欸？”门口有个小女孩探头，看到我们奇怪的姿势有点不解。

    “我更想看角马。奈奈子，你们玩吧。”森树一把拍开我的手，我伸手按了下遥控器，角马继续在草原上奔腾。

    “好吧。”奈奈子有点失望，但还是乖乖转身准备离开。

    我和森树刚松了口气，奈奈子又转了回来。

    “森树！”奈奈子跑了过来，把手里的娃娃塞到了森树怀里。“莉莉娅陪森树看纪录片！”

    莉莉娅说的是那个娃娃吧？我看向那个金发碧眼的娃娃——是名秋山阳菜今天给奈奈子的那个。

    森树的眉眼都柔和了。“谢谢你奈奈子。”他把娃娃搂紧了几分。“有莉莉娅陪我，我很开心。”

    奈奈子笑了起来，她淡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森树开心就好！”她“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我感到一丝怪异感，这份怪异感可能是来自于这个叫莉莉娅的娃娃——名秋山阳菜的手艺也太好了吧，这个娃娃真实得有点吓人。

    察觉到我的视线，森树目光不善地看向我。

    我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

    “……没事。”森树说。

    他没有继续说话，一时室内又陷入了沉寂。

    “你可以说一下他吗。”我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森树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开口。

    “西木他，是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