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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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尔檀又道:“陈先生放弃科举后,可有什么打算?”

    一般这么说,都是为了招揽人才,陈潢心念一动,笑着道:“不瞒小兄弟,放弃科举后,我先是在淮扬一带游历,与一人相识,引为知己,遂做了对方的幕僚,此次去往黄河游历,也是他的支持。”

    雅尔檀猜测,这位友人极大可能就是靳辅,但她现在不打算揭露,笑着道:“人生百年,难得一知己,又志同道合,实在是一桩美事。”

    陈潢也笑称自己幸运。

    康熙见两人惺惺相惜,说不出话来,不入仕哪里好了?他想用人都还要找理由,要是朝廷官员,不就是指派任命一下的事情吗?

    他默默转移了话题,“陈先生既然游历过淮河、黄河,见识必然不同凡响,不知你觉得如今河道的问题在哪里呢。”

    陈潢思索了一下,才缓缓道:“河道问题复杂,不可一言蔽之,非要总结,只能说成也漕运,败也漕运。”

    黄河横贯东西,早在隋炀帝时期,前后发诏四次,在前人的基础上,修整大运河,包括通济渠、邗沟、永济渠、江南运河,遂成隋唐大运河。

    当然,对应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成为了颠覆隋朝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雅尔檀同康熙说的:现在的百姓可不一定会感激他,功过至少要待百年以后之人评价。

    大运河一直沿用至宋朝,北宋还能开凿、疏浚,但到了南宋,北方外族频频南下,统治者害怕金兵渡江,破坏了不少的水利设施,也疏于治理,运河日渐荒废。

    元朝定都北京,取部分原有隋唐大运河的部分河道,裁弯取直,凿成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

    为了漕运而建的黄河流域水利工程阻塞没落,但河水却滔滔不绝,前赴后继,以至于灾害常发生。

    黄河夺淮入海后,牵引出淮河流域的问题,水网纵横交错,真正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是康熙第一次听到关于漕运不利于河道整治的说法,他拧了拧眉,道:“按照先生所言,漕运对河道而言不是好事儿,此话何解?”

    对于康熙的质疑,陈潢不以为意,这样的问题他遇见过很多次,还有对他破口大骂的呢。

    陈潢解释道:“因为漕运,朝廷才愿意花大力气整治水利,但为任者也会将漕运所在河段列为重点,忽略其他的河道问题。”

    漕运与官员绩效考核息息相关,漕运所在河道破堤与普通河道破堤带来后果完全不同,所以在官员心中漕运所在的河道素来是重中之重。

    他又道:“但河湖密布,相互牵引,若其他河道有灾,漕运怎可能独善其身呢?”

    康熙问道:“所以陈先生认为若是想要治理黄河的问题,就必须治理所有的河道?”

    就算是康熙诚心治理河道,听到这话也觉得实在是天方夜谭。

    “倒也不至于如此。”陈潢笑道,“比如说黄河支流渭河、无定河含沙量大,对黄河下游河道淤积严重,应该从重治理,但汾河和洛河则并无这样的情况,还是要按照当地情况来,但的确该将所有河道纳入整体来看,方能选择出合适治理之策。”

    雅尔檀道:“你说得对,要想解决黄河问题,不应该只着眼于黄河,黄河夺淮入海,淮河该何去何从,洪泽湖大堤虽在年年加固,却将成为新的隐患,陈先生,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洪泽湖大堤,也就是高家堰。

    因黄河夺淮入海,河水倒灌入淮河,两河并流溢出至洪泽湖,洪泽湖水位上涨,直接淹没江淮地区。

    朝廷这才在洪泽湖东面修建堤坝,拦住洪泽水东溃,保护淮扬地区与大运河不受淮黄两河河水的侵扰,有了高家堰的雏形。

    但黄河泥沙不断淤积,湖底不断抬高,洪泽湖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地上湖泊,高家堰的压力不断增加。

    高家堰被架在了高台之上,历任治水之人只能不断加固,否则淮扬地区不保,运河也不保。

    但这种决策对于淮河流经的皖北地区来说,高家堰的加固使淮河水水位不断上升,他们所在之处就是蓄洪区。

    陈潢抿唇,半晌才道:“你说得有道理,但高家堰没了,淮扬遭殃,安徽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治理好黄河,才能避免二者取其一的局面。”

    雅尔檀敷衍笑笑,她可不相信这是陈潢的真心话,无非是朝廷更在乎江淮地区。

    自古便有“淮扬熟,天下足”的谚语,淮扬作为重要粮食产地,历来受到朝廷的重视,一旦真的遇见了二者取其一的局面,朝廷必然会先保淮扬。

    康熙也觉察出一点不对劲,陈潢的回答与他所想一致,但雅尔檀却是另一种表现,他忽地问道:“刚听陈先生说在一友人身边担任幕僚,可否告知是哪位友人?”

    陈潢犹豫着。

    康熙道:“出你口,入我耳,不会让旁人得知,你但说无妨。”

    “好吧,告诉你们也没关系。”陈潢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道,“在下是靳辅大人的幕僚。”

    果然!

    康熙笑着道:“原来是安徽巡抚靳辅啊。”

    陈潢面露惊讶,“佟兄弟也认识我家大人。”

    康熙含笑点点头,“见过几面,靳辅也很关心河道治理啊。”

    见对方不似和靳辅有龃龉的样子,陈潢心里也松了口气,他生怕见到错的人,事情没办成不说,还招惹麻烦。

    陈潢叹气道:“刚刚王勤提到淮扬地区因淮水上涨而心忧,安徽的百姓也是胆战心惊,且他们十分仇视高家堰,认为朝廷建立高家堰就是选择弃他们于不顾。”

    这个问题不是今时今日才产生,自打修了高家堰就有类似的传言,倒也不足为奇。

    他又补充道:“今年雨势甚大,自打水位开始上涨后,老百姓们躁动不安,有人暗地鼓噪想要做点什么,大人既担心淮水真的溢出让百姓流失失所,又担心这些百姓们真的惹出麻烦,日日忧虑不安,这才让我四处游历,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解决之法。”

    这只是一部分计划,另一部分计划就是大人虽为安徽巡抚,但论起治河,并无半分权力,只能听由王光裕的安排。

    但王光裕此人并无治理河道的能力,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此次黄河决堤,皇上寻找能治河之人,大人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特意让他进京打听一下情况,最好能将他们先前整理出的黄河治理理念提出来,先扬一下名。

    最后再由大人上折详细描述提出治理方案,联合一些与大人志同道合之人,获得支持。

    所以,陈潢这几日都在酒楼与人见面交谈,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遇见了同在酒楼吃饭的王勤。

    “那你们可想出些什么治河之策没有?”康熙问道。

    陈潢笑了笑,道:“不过是些浅鄙的看法,也正因为此,大人让我来京城一趟,听说京城能者辈出,也听听其他人的见解。”

    康熙看出了对方拒绝之意,倒也没有强求,转而问起了一些陈潢游历中的见闻,倒也聊得津津有味。

    梁九功续了好几次的茶水,又朝雅尔檀看了一眼。

    雅尔檀道:“三哥,时间不早了,今晚家中还有事,不如改日再约?”

    再晚,就回不去啦!!!

    康熙意犹未尽,他看向陈潢道:“不知陈先生在京城还停留几日,可否日后再约?”

    陈潢也与康熙聊得愉快,他看出来了,对方对黄河也很熟悉,但多是书上见识,并未亲眼见识过,但胜在知识面广泛,不仅了解黄河两岸的地势,对当地的吏治也有一定的认知。

    当得一知己。

    康熙又道:“我与陈先生一见如故,恨不能秉烛夜聊,但今日实在是不方便,还请先生在京城多留几日。”

    见陈潢面露迟疑,雅尔檀补充道:“我在京城有一宅子,不常居住,陈先生要是不嫌弃,不如在那里居住一段时间,也算是给我们一个招待先生的机会了。”

    说实话,陈潢也想在京城多呆一些时间,探听一些消息,但他也有点害怕王勤报复,这对兄弟既然能从王勤手下护住他一时,显然再多几天也没关系。

    想到这一点,他起身弓手行礼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九功立马招了个侍卫,让人给陈潢带路,又吩咐这是皇上的客人,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侍卫领命,带着陈潢去了才修缮好的宅子。

    康熙带雅尔檀坐在马车上,本想揽她入怀,一看她的男子装扮,又缩回了手。

    雅尔檀拉出他的手,朝他怀里一钻,在他胸膛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又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康熙笑了,他道:“你倒是很欣赏陈潢啊?”

    雅尔檀毫不掩饰道:“先不提他的治河之策如何,单凭他能实地考察这件事,就抵过那些只是读了些书的人,黄河一直都在变,前人成书,今时说不定就变了模样,从前之法如何能照搬使用呢?”

    且不说从黄河到如今,就是说自明朝始,黄河不知道决堤多少次,从前的入海口、河道全部都变了样,不亲自探查,怕是很难知道黄河的具体情况。

    这一点康熙也认同,但他还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他问道:“你觉得陈潢治理黄河之策不好?”

    从日后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够好,而且他的理念也表现了这样的隐患。

    但雅尔檀现在不能指出来,一旦她说陈潢不够好,康熙万一选了个更差的呢。

    她笑道:“他藏着掖着不肯多说呢,就那么一点信息如何能判断,皇上不如多打听一些,才能判断好不好吧。”

    康熙也知道陈潢没有如实说,他与靳辅定然是有了点眉目,只是警惕心让他不愿意交浅言深而已。

    康熙也理解陈潢的心态,他打算再找个机会与陈潢见面,多了解一些后再做决定。

    不过,经此一事,康熙已经将靳辅放在了河道总督的考虑名单上。

    且不提靳辅有陈潢这样的人才做幕僚,就凭借他为了安徽的百姓竟然主动想到要解决黄河问题也值得提名。

    朝中,如此向民之心,实乃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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