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樗的生母是陛下的徐嫔。徐嫔娘娘原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生下李樗没多久就撒手人寰。李樗是长在皇后膝下的，但奇怪的是皇后对这位养子并不亲近。

    过年那几日李樗带我进宫给皇后磕头，却连中宫的面都没见上，一个老嬷嬷出来说娘娘这几日受了风寒，就不见客了，给新妇准备了一套头面。殿外瞬时鸦雀无声，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出。

    出宫的路上我颇为同情的看李樗的脸色，李樗会错了意，捏着我的手安抚道：“娘娘性子一贯如此，不是不喜你，当年我们的婚约还是娘娘订的，知道你守孝误了花期委屈，这套头面是娘娘进宫时侯府的陪嫁，连王妃都不曾有，今日之事你也别往心上去。”

    我喃喃：“王妃都不曾有，我如今得了。王妃知道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李樗纳罕，“昔日你在柳州可是嚣张的很，仗着林老太傅撑腰，连我一众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一个王妃就把你吓得没魂了。”

    我咧嘴朝李樗笑，笑比哭难看，到底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这还得从世家的历史说起。世家门阀，盘桓中原数百年，有三宗五姓之说。王朝更替，世家永远屹立不倒。及至我朝，世家已经大不如前。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是柳州世家之首，我祖父曾做过太子太傅，与先帝多年君臣。我幼时丧母，老话常说，有后娘就有后爹，祖父怕继母待我不好，所以时不时从柳州跑到金陵敲打我那位没良心的爹，仗着祖父撑腰，继母疼爱，我养成一副骄纵刁蛮的性子，金陵人尽皆知，我父亲愈发不喜。

    我祖父无甚所谓，世家的姑娘不愁嫁，他活到这把年纪倒也不必看我父亲的脸色。

    后来祖父离世，宫中巫蛊案发，牵连世家甚众，山雨欲来风满楼。林家侥幸逃过一劫，但终究元气大伤。

    百年来世家为了保证血统的高贵，三宗五姓互为姻亲，女子从不外嫁。如今我都沦落到给皇族做妾了，可见今日世家的地位，还是夹在尾巴做人吧。

    故而一回府我便立刻去见陆君柔，说了头面的事。陆君柔是李樗的王妃，和我也算旧相识。小时候和我祖父去宫中赴宴次数比较多，和她一来二去也熟识了。

    陆君柔是江东陆家的姑娘，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娘娘膝下无子，陆君柔从小在宫里长大，和李樗青梅竹马。后来不知怎的，陛下竟下旨选我做三皇子妃。虽然阴差阳错我没嫁成，但这桩婚事人尽皆知。

    我瞧李樗和陆君柔少年夫妻，是有几分情意的，我当年横插了一脚。如今又恬不知耻嫁给李樗，我要是陆君柔，心里得怄死。

    陆君柔见我坐立难安，扑哧一笑。她是宫里养大的，一向庄重。我进府以来，也没同她叙过旧，很少见她这般笑。陆君柔道：“今日之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宫中近来多事，娘娘烦心罢了。头面你且拿回去，咱们姐妹几人，事事只以殿下为先。”我低头称是。

    陆君柔顿一顿道，“上元节那日，是我考虑的不周到。王府到底是人丁单薄了些，殿下如今还没有子嗣。选秀后会有新人进府。你和温侧妃……”话音未落，李樗推门而入，阴沉着脸，嬷嬷丫鬟骇的跪了一地，陆君柔也生出几分无措。

    我听见李樗低哑的语调，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王妃倒是和气。”陆君柔睫毛颤了颤，抿唇道：“臣妾并未为难林妹妹。”我沉默的看着眼看的陆君柔，她眉眼稚嫩，却隐隐能看出皇后年轻时的影子。

    那日的晚饭除了我大家都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