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十七年,林栖外翁病重,我们迁居柳州。离开金陵时,林栖哭的死去活来。并非舍不下儿时的玩伴,而是舍不得霍庭。
这一年,因霍夫人的病情,加上胡人久战疲敝,西北还算安逸,霍庭并未返回边城。在金陵,霍家与林家比邻而居,仅一墙之隔。林栖成了霍庭的跟屁虫。
我已是许嫁之年,笄礼霍夫人是我的正宾。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加冠后男子便有了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可以出将入相,可以江湖奔走。而女子及笄则要学习作为媳妇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家庭伦理和社会礼仪,被困于内宅之中。
我虽然骄纵任性,却也知“礼”,礼法是世家女子立身的根本。祖父虽然宠爱我,却也说,“各司其职,方是大同。”由此可见,女子和男子,本就存在天壤地别的差异。
嘴上不说,我内心是极羡慕林栖的。霍庭公事繁忙,但只要闲下来,就会带他和霍秀秀四处游走。广陵的漆器,金山寺的纸伞,常州的梳篦……每次出游,林栖都会给我带礼物。
我与霍庭倒是见的不多,但他的名字好像每日在我耳边。家里的丫鬟仆役整日霍将军长霍将军短也就罢了,林栖也把他整日挂在嘴边。故而离开金陵那日,林栖哭的最为伤心,满脸都是鼻涕眼泪。霍秀秀一开始也有几分伤心色,被林栖哭烦了,拽着霍庭便要回府,长辈们都忍俊不禁。
我咬牙切齿的把林栖拽上马车,一回头撞进霍庭的眼睛里,怔了怔。霍庭察觉到我的目光,神色冷淡下来。我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与困惑。
后来我才知道霍庭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祖父见霍庭孑然一身,并未娶妻,便动了心思,想为我议亲。阿父一口回绝,祖父觉得阿父是因林栖的婚事面子不好看,便私下去问霍庭的想法。霍庭只说拿我当妹妹,祖父这才作罢。
林栖哭了半路,哭声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尖锐刺耳,惹得旁人纷纷侧目。阿父忍无可忍,从前面的马车跳下来,要抽死这个混账,被母亲叹气拦住。将他带进马车,不知说了什么,哭声渐渐小了。
小珍对我说:“霍将军可真是好看呢。”小珍是我的贴身丫鬟,与林栖的小厮阿宝是同胞姐弟。我抿了抿唇,想到霍庭刚才的眼神,心里隐隐不适。
永安二十八年,朝廷下令,霍庭驻守柳州。
诏令一下,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遍了柳州城,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大街小巷,讨论着这令人振奋的消息。“听说了吗?大将军要来我们柳州了!”“是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霍将军,曾在战场上屡次获胜,他来我们这里驻守,柳州可要大有作为了!”“大将军可有妻眷……”
最镇定的反而是林栖,他早从母亲那里得到消息了。我倒是不自在起来。我已从祖父口中得知议亲之事,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这个岁数没有妻眷,八成喜欢男的……”我嘴里嘟囔,隔壁茶座几人投来奇异的眼神。小珍吓的堵我的嘴。回到家,我就知道大事不好。霍庭人还未到,已经有几个地方官员往府上送了几个美少年。后来被霍庭连人带行李笼扔了出来。
阿父知道此事,大怒,罚我在祠堂跪一个月。一个月,便会错过鬼节法会。原是霍夫人让霍庭带我们去玩的。
在柳州,霍家与林家还是比邻而居。阿父还在气头上,母亲和霍夫人去了寺庙礼佛。我便想去求霍庭。
书房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进去的时候霍庭的手正伸到那一个女人的袖子里,那个女人裙子下面没有裙裆,光着一条腿。
“放肆!”
一样东西当头砸过来,霍庭的脸色发青,下一秒就要杀人。我骇的赶紧跑出去,回家脸都是红的。
再不提去法会的事。
晚上我做了场梦,梦见我穿着和那个女人同样的衣服,霍庭的手扣在我腰上,慢慢的往下按。
一场风寒,病了一场。
却不知这场风寒来的恰到好处,霍庭原本要来兴师问罪,找理由叫阿父重重罚我,却听说我病了,一开始以为我装病,后来听下人说病的下不来床,此事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