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韫出了二十四小时售货店,直接打车去了学校,班级还没几个人,过了半个小时,迟曜来给她送落在他车上包和刚买好的早餐,这时班级来了一半人,在还没上课的空档,聊学习、聊游戏、聊爸妈。
岑韫坐在座位上学习,同学们很有眼力见地只跟她问好,并不多聊。
迟曜来的时候,规矩地站在门外,托刚到班级的同学代叫一声。
同学喜出望外,刚走进教室就大喊了一声:“岑韫,迟曜叫你!”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一时间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他的回音,和岑韫笔尖摩擦过纸面的声响。
聊学习、聊游戏、聊爸妈的同学们全看过去,一个两个脸上不是冒出问号就是吃瓜的表情。
门口的男生被架在那里,当他犹豫着想要再叫岑韫一声时,迟曜率先走了进来。
他站在岑韫的课桌旁边,腿长个高,落下一片阴影,和岑韫垂落睫毛下的阴影重叠。
他将岑韫的书包提起,放在桌面。
“你的课本,和面试学生会的介绍词,都给你装好了。”
另一只手提起精美的纸质包装。
“福满朝家的早餐,买了两样你没有吃过的,这次可以尝尝。”
习题册被他占了大半,岑韫握着笔,将早餐从她的习题册上扫下去。
“谢谢了,你不是我家的佣人,你买的早餐,我是不会吃的。”
“昨天不是还吃吗?今天怎么不吃了?原来在你眼中,一直是把我当佣人的。”
“当然不是,我吃,是因为我认为我们最起码是朋友,但今天看来,我们不适合做朋友。我只吃朋友和佣人买给我的东西。至于书包,谢谢你了,以后不会出现这种麻烦你的事。”
“岑韫,你是在和我割席吗?”
“怎么会呢,迟曜哥哥,你至少还是我哥哥的好朋友啊。我们总有机会再碰面的。”
迟曜笑了笑,提醒她:“刚刚那题选B。”
岑韫把习题册合上:“我就喜欢做错。”
“嗯。”他说,“那晚上还要我教你数学吗?”
岑韫嘴动了动,说:“不麻烦你了,你去准备十月的数学竞赛吧。”
“我不参加。”他说,“一直拿冠军,没意思。”
岑韫:“那你应该去拿亚军啊,这多有意思。”
迟曜低低笑着,扯她的脸:“这确实有意思,不过韫韫,我不打算让除你之外的人看我热闹。”
“是吗,早上……”
岑韫顿了顿。
早上在二十四小时自动售货店,他打了时焕,有人围观也有人录像,但网络上是有信息茧房的,有些事情不允许曝光那么一辈子也不会被人知道。
迟曜俯身,搓了搓她脸上被扯过的那块脸颊肉。
“早上的事,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觉得呢?”
空荡的阶梯教室,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厚重的窗帘遮挡了阳光,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开灯才能看清楚脚下。
岑韫没往前走,她站在门前,迟曜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不坐吗?”
岑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迟曜眼中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与喜欢。
只是一个坐下的动作,她做起来也那么赏心悦目。
“你让我在车里等你,我等了,只是那里不能停车,我去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怕你找不到我,才过去找你。”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是。”迟曜坦率说,“只是十分钟不见,我就如此想你。”
岑韫起身要走,迟曜拉住她,将她抵在桌边。
呼吸交叠在一起,迟曜凝着她:“下次你让我等,我肯定会克制住,绝不去找你。原谅我这次的不听话吧,对待你,我总是没办法冷静。”
“你离我远点。”岑韫推他,“你应该去洗个澡,你身边还带着别人的血味。”
迟曜离她更近了。
“我不想提他,韫韫,染上他血的衣服我已经丢了。”
“我没想对他动手的,啊,那个像虫子一样的家伙,他的血也和虫液一样恶心。”
“又生气了吗?你们不是今天才认识,怎么对他那么在乎呢?我会嫉妒的,韫韫……别对虫子一样的家伙笑啊。”
岑韫抻着身子,想要远离他,也想要远离他带来的那种潮湿粘腻的感觉,可她就在他的身前,身后是寸步不退的长桌。
迟曜目光落在她白皙细长的脖子上,岑韫总感觉他嘴里会不知什么时候长出獠牙,一口刺穿她的脖颈。
岑韫讨厌这种感觉,揪着他的头发,想要让他往后撤一撤。
她说:“我不是因为他生气,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尊重我。”
“如果你尊重我,你不会不经我同意就亲我,也不会在送我回家的时候对我家佣人冷嘲热讽,更不会在我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冲出去揍别人一顿。”
“你这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必须要得到手的玩具。”
“……啊,那我好过分。”
岑韫扯他的手又要走,迟曜掐起她的腰将她放到桌子上,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要不解气就打我一顿。”
岑韫被他缠得受不了,声音拔高了些:“你要道歉的不是我,他家里条件看起来本来就不好,我也是可怜他,才想着让他帮我跑腿或者干嘛,给他一点钱花,你又把人打成那样……”
红唇皓齿,迟曜完全被吸引过去,脑海中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想法,漫不经心地说:“我打的人,你这么心虚不安干什么?已经给他钱让他去医院了。”
实际上,家庭贫困却懂事的孩子,拿到了补偿金也不会花在自己身上。岑韫同意跟他谈谈,也不是真的想改变他的想法。她甚至没有生气。
在迟曜心中如同虫子一样的人,回归到虫子的位置了。
岑韫不想再浪费时间:“你起开,马上上课,我该回去了。”
“嗯。”
迟曜没让开,两只手托着她的腮,完全罩住她的脸。
“能亲一下吗?”
岑韫皱眉:“不能。”
“就亲一下。”
“不。”
“这次不会把你的嘴亲肿的。”
“不行!”
“就一下,亲一下我就放你走。”
岑韫生气地瞪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映着他放大的脸。
在她没有拒绝的一瞬间,迟曜托着她的脸吻上来。
很快,岑韫发现,迟曜的一下,和大众意义上的一下,不是一回事。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迟曜松开了她。
她还要整理一下衣服,早上出门前涂的口红肯定花了还要补,五分钟时间不太够。
岑韫气恼地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快准狠,一下见血。
迟曜嘶了下,揉了揉她的头发:“属小狗的你。”
岑韫没空理会他的贫嘴,出了教室直奔洗手间。
迟曜跟在她后面,路过洗手间时对她说:“中午见。”
岑韫没有理他。
迟曜勉强还算说话算话,她的嘴没有肿,岑韫整理好仪容仪表,走出洗手间。
在她走出洗手间的那刻,对面的阶梯教室里,也走出来一个人。
他穿着校服,和岑韫差不多的年纪,手中提着黑色朴质的电脑包。
在和岑韫四目相对时,也没有撞破的尴尬。
“想在上课之前找个清净的地方剪辑视频,没想到你们会进来。不过你放心,我对八卦没兴趣,我戴了耳机,也没有……把你们录下来。你不必担心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包括但不限制于……盛小公爵。”
他提起盛觉空的时候,明明用的是尊称,却不让人感到尊敬,仿佛那只是一个人名、一个符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全校都不把她和盛觉空的绯闻当回事,八卦都聚焦在她和迟曜身上,蒋锦程却在她面前提起。
嘴上说着放心,听起来体贴绅士,实则轻蔑讥讽。
岑韫知道,他在看不起她。
和前世一样。
岑韫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出来他的话外音。
“那有点可惜了。”
少女曼妙的身姿在走廊远去。
那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他没录下来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学校里被人讨论花边新闻还不够,还要去更大的平台上去吗?
他的NCS账号上,大片的私信,九成都在问她。
指望着他能答什么呢,他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哦,现在有说了。
他说三句,她还一句。
手机叮叮咚咚,一篇又一篇私发消息塞进他的私信。
【那两个早上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转账5000】
【他们在阶梯教室做了什么?】
【同学!有岑韫同学的联系方式吗!啊啊啊好想要!!】
将一些学习问题找他的私信都压在了下面。
蒋锦程一连设置了数个屏蔽词,触发的人发过来的消息自动屏蔽。又将校园百事通的称号改成学习百事通,发布了一条【非学习相关勿扰】后,搜索岑韫,犹豫着,是否要连她一起拉黑。
按理说他早该拉黑她的,他拉黑的人没有千个也有百个。
她看上去不怎么上NCS的账号,头像还是系统自带的灰白色。
手指浮在拉黑的屏幕前,下一刻,一道震动,消息弹出来。
高一一班岑韫同学:【蒋同学,你知道这道题怎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