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一直不松口，僵持了一个多月，小优几乎已经放弃了。期间他也独自去青马会所找过白泽两次。倒没有受那晚的影响，白泽对小优还是像初见一样好，甚至接触得越多，他就越喜爱小优，觉得这个人不仅外表美丽，内心更是独一份的干净、纯粹。

    小优问白泽的看法，白泽也不愿意他来青马会所唱歌，说：“在你哥面前，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卑贱，但是我们那种地方确实不适合你，会弄脏你。”

    “我哥是很好的人，他没有看不起你，他只是害怕我受人欺负而已。”

    “你放心，即便没有你哥，只要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那你带我去青马会所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我们那工作呢？”

    小优想了想，说：“我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我不了解的世界。”

    “可是如果你哥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那就不让他知道。他白天基本都在学校，我白天可以去上班。你们那有白班吗？”

    “有倒是有，但是人很少。”

    “没关系，能挣一点是一点，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白泽虽有顾虑，但抵不过小优一直央求，只好同意带他去见红姐聊一聊，就是那天晚上见到的女老板。

    红姐倒不在意他是未成年，本来就没想让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觉得小优相貌实在惊艳，放在会所里会吸引很多客人。

    “你会哪些歌？”红姐问。

    “只会一些很流行的。”

    白泽插话，“但他很聪明，乐感很好，听两遍就能唱。”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不识字，需要提前告诉我歌词，我要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查。”

    “这不重要，你还以为来这的人真的想听你唱歌啊。只要你能乖乖陪着客人说说话，钱就来了。你会喝酒吗？”

    “不会，从来没喝过。”

    “这可不行，不会喝酒怎么陪客人。”红姐有些失望。

    “我来陪吧，”白泽说，“本来他一个人陪客我就不放心，不如我们俩一起吧，他陪客人唱歌，我陪喝酒。客人要点就我们俩一起点，小费也平分。”

    “但你不一直是晚班吗？”

    “没关系，他的白班也只是下午三个小时而已，我就多上这三个小时。晚班还是之前一样，不变。”

    红姐最终同意让小优入职，给他开出一小时十块钱的工资，小费另算。小优并不清楚这个工资是什么水平，他只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即便没有了小国，自己也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那份喜悦，染红了南京城半边天的晚霞。

    至今他还记得，第一次上班那天，只有一个客人点他，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请朋友唱歌，唱累了，想听一首舒缓的歌醒醒酒，点他唱王菲的《红豆》。

    白泽陪他一起出台，两个人在那男人左右分别坐下。男人身上虽有酒气，但一点也不粗鲁，见了小优，十分关怀地问他怎么这么小就出来谋生。小优从不掩藏，一五一十都说了。男人心生怜悯，说：“你不用唱了，小费我会照给的。”

    “没关系，我想唱。今天是我第一次服务，我很开心你能点我。”

    小优说出“服务”两个字的时候，周围的客人都发出笑声，那男人呵斥他的朋友们不许起哄，还问小优：“要不要吃点水果？”

    红姐交代过不能随意吃客人的东西，所以小优拒绝了。白泽把《红豆》切上来，小优开唱。男人全程聚精会神地听，一句话都没说，只在第一段副歌唱完的时候鼓了掌。等到全曲终了，他转过脸来，低下眼睛静静地望着小优，似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其中有两个女性朋友拉着白泽一起跳舞，其他人都在起哄、叫喊，只有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始终和小优坐在一起。他不敢碰小优，只是有意无意地将两个人的手臂靠在一起。小优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芦荟的香味，和小国用的沐浴露一样。

    后来那男人又来过三次。一次小优不在，是红姐告诉他的，另两次都点了小优。最后那一次，男人喝了许多酒，在包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小优恍惚看见他眼睛里有泪。

    “你怎么了？”小优轻声问。

    “你太小了。”

    “什么？”小优没听清。

    男人转过脸来，没有回答，只是挤出一个笑容来盯着小优看，把他整张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了个遍，随后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在那一瞬间，小优清楚地看见男人的眼角流下一串金光闪闪的眼泪。

    房间亮着淡蓝色的灯，把男人白皙的皮肤衬得像雪一样通透。醉了酒，又泛起一层红晕来。男人的眉眼十分清澈，鼻翼到下巴的弧度挺直利索，喉结翘起，如平地一座大山，让人觉得可以无尽依靠。

    男人走了，此后再也没有来过。小优陷入漫长的等待与失落中，而他甚至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但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夜晚，记得和他坐在一起手臂碰触手臂时内心的澎湃。那是他第一次体验这种奇妙的情感，和与小国一起长大的手足之情不同，和玄武湖畔与白泽同沐春风不同，这种奇妙的情感让他体会到男孩与男人的差距，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从此知道，男人是身上有淡淡的香味，男人是会含情脉脉地盯着人看，男人是有千言万语都可以藏在心底，男人是会撩拨得人觉得委屈极了。见不到他，眼泪就淹湿整颗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