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送完外卖已经十点多了，他们回来洗个澡便躺在床上聊天，小优就说起这事，说白泽如何迷人。小国有些嫉妒，教训小优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
“不如我们明天去看看吧？”小优说。
“赶紧打住，想都不要想。”
“你不是说让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嘛。”
“但我也不会让那些糟糕的东西污染你。”
“白泽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不是，那他周围的环境呢？你知道青马会所是干什么的吗？去那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是唱唱歌跳跳舞。我很会唱歌啊，你不是总夸我唱歌好听。”
“你以为就只是唱歌那么简单吗？你把会所想得太简单了。”
“你是不是去过？”
小优如此一问，小国立马心虚起来。他倒没有去过，只是从前在县里上高中时，那儿也有一个会所。男同学们经常窝在一起谈论，说里面的女人如何骚气。
“会所嘛，不都那么回事。”小国支支吾吾地说。
小优翻个身，压在小国身上，抓住他的脸不让他躲避，直勾勾盯着他质问：“好啊，你居然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去。”
“我真的没去过！”
夜深了，楼上弄出咿咿呀呀的声响来，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脆。
“什么声音？”小优仰着头问。
小国趁势把他拉到身旁放好，“你不懂。”
楼上住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小优有一次开门正好撞见他们回来，所以打过一次照面。他们的鞋柜放在楼梯口，小优路过的时候总爱观察，看他们穿的什么鞋。一双鞋子可以透露人的身份、职业、爱好，鞋子上的泥泞可以说明他们走过多少路，去过哪里。小优的世界过于狭小，只能尽可能从最微观的地方获取最宽广的信息。倒因此，训练出了他的敏锐、细致、洞见。
小优突然爬起来，跑到衣柜那里去听。那里靠近楼上的门，听得最清楚。
小国无奈笑出来，赶忙追过去，小声劝说：“人家在办事，你偷听算怎么回事啊。”
“办什么事？”
“人家情侣间的私密事，关你屁事。”
小国强行要拉他回来，小优不依，说：“好像是床板的声音，他们是在打架吗？”
“对对对，身体在打架。”
小国把小优抱回来，摔到床上去，也发出吱呀一声响。
“你不让我听，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带你去青马会所对不对？”
小优被识破了计谋，羞赧地笑出来。小国拍打一下他的大臀，答应去消遣一次。
第二天小国班级有一个实验安排在晚上，只能等到第三天。第三天吃过晚饭，小国带小优坐地铁去珠江路。他们买了一个小时的普通房间，并不能点人，小优自己说是白泽的朋友，服务员才去通知。
大概过了五分钟，白泽推门进来，一见到小优便紧紧抱住他，说：“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说过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我以为那只是托词。”
白泽一个劲盯着小优，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国站了起来，小优赶忙介绍，“这就是我哥，赵小国。”
“你好，我是白泽。”白泽伸出手和小国握手。
和想象的不一样，白泽看起来的确如小优所说是一个温和而真诚的人，等过几年小优长大了，或许就和白泽差不多，所以小国自然有一种亲近感。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小国问。
“不到半年。”
“那和我们差不多，我们也是去年秋天才来南京的。”
“听小优说你在南航上学，很有前途。”
出于内心的虚荣，小国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自己在送外卖，倒是小优说：“我也想到这里来工作。”
“胡闹什么。”小国训斥他。
“我想来这里唱歌。”
“你是未成年，他们不需要你，”小国又转头问白泽，“在这里陪唱的都是女的吧？”
“我们这和普通的KTV不一样，唱歌和跳舞的基本都是男的，女的很少，也没什么人点。客人嘛，倒男女都有。”
小国有些疑惑，白泽与他对视一眼，他便明白了。
“你是？”小国问。
白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没有是不是，客人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比我还小，怎么不去上学呢？”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聪明。我老家在淮安乡下，家里条件不好，书也念不成，还不如早点出来找事做。”
“那也不必做……做这种事啊？”
“你看不起我们这行吧。”白泽冷笑道。
“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我们只是陪客人跳跳舞。是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但更深入的我不做。”
“别人做吗？”
“别人做不做与我无关。”
白泽有些厌烦了，觉得小国很看不起他。就在这时正好有人拍门进来，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大概有四十多岁。穿一条褐色的裙子，一摇一摆地进来了。
“白泽上班。”女人简要地命令，又将目光扫向小国和小优，问：“你朋友？”
“是的。”白泽回答。
女人将目光停留在小优身上，从上到下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就像人贩子评估每两肉价值几何。
“好特别。”女人说。
小国非常生气，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拉着小优就出来了。他一直把小优保护得极好，但在这里小优似乎成了一块廉价的猪肉，一张被拿来扔去的抹布。
小优不知道小国究竟为什么生气，也不敢追问。在回去的公交车上，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小优有些困了，靠在小国的肩膀上，说：“哥，我想帮你分担一点。”
“用不着。这个家还不需要你出力。”
“但我想唱歌。唱歌，是我跟外面的世界唯一的连接。”
小国有些伤感，他希望小优打开内心，接触外面广阔的世界，但绝对不是在青马会所这种下三流的地方。在他眼里，不管小优患有何种病症，他都是他唯一的弟弟，最亲近的家人。小优应当是发光的，无与伦比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