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老破小的楼下围了很多人,堵得原本就拥挤不堪的机动车道更加水泄不通。
傍晚刚下班的年轻人、准备去跳广场舞的老年人、才从校园里解放的小屁孩,他们瞧见拉响警笛的警车和橙黄色的警戒线,便纷纷靠过来,想吃下自家附近的瓜。
“哎,老张啊。这里发生什么了?围了这么多人。”
“奥,是老李啊。我也才下楼想要跑跑步来着,不清楚呢。看这架势,应该又是什么命案吧。”
“那最近这里还真是不太平啊。治安这么差,我都想搬走了。”
“搬走?能搬哪里去啊?前段时间,号称治安最好的西城区不也发生命案了吗。听说啊,那起命案更不得了哦,被曝出四五具尸体呢!”
“那,那凶手肯定抓到了吗?”
“抓到是抓到了,但是这个人很不一般。”
“抓到不就行了吗,背景再不一般也得判死刑。这么多条人命摆着呢。”
“和背景没有关系,是那个人的本领不一般。最后好像没判刑,被押送到淮海市了。”
“你是说南边的第一大监管区,那个被军队封锁起来的城市吗?”
“对呀,不然还能有谁。我们龙国可就这一个呀……不过,这种事情不兴说,我们快走吧。”
“好好,边走边聊。”
两个老人瞥见路口处又拐进来一辆警车,警笛轰鸣,摄人心魄,实在不想继续凑热闹了。
驾驶员踩了一个急刹,利用惯性斜在路中央。灯头与墙壁的距离,只够一辆摩托车穿过。限制了通行人流。
“我们到了。走,下车吧。”
主驾下来一个英姿挺拔的中年人,一头寸发颇显精干之色。
“好的,老于。又得麻烦你了,借你的一只眼睛用一下。”
副驾缓缓伸展出一位高大壮实的男子,岁数与前一位相当,长发在昏黄的阳光下泛出深褐色,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墨镜。他的手中紧紧攥住一叠折叠棍,轻轻一晃,便定型成了一截拐杖。
“失明了也能当警察吗?”路边看热闹的小孩好奇地拉了拉他母亲的衣角。
“你胡说什么呢?”年轻女人严厉地批评道,拉着小男孩就要走。同时回头对着二人歉意地笑了笑。
于越眼尖,怕秦风心里不舒服,连忙抢来话茬。
“没事,老秦,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兄弟。”
秦风惭愧一笑,收起了原本展开的折叠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事发现场。
“老于、老秦,两位终于来了啊。”正在封锁线内一筹莫展的林警官见到二人,迅速上前迎了过去。
“老林,情况我们已经大致清楚了。具体那里进展得不顺?发现了什么疑点?”
“唉。虽然由监控录像很容易推断出,这是嫌疑人自导自演的一场谋杀案。可是他既没有作案痕迹,我们也没有发现作案动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所以才请你俩来看看。
三人一同跨过层层黄色警戒线,来到701。
一个上吊的中年人的尸体映入他们的眼帘。死者的脚去离地面有将近一米的距离,脚下没有任何辅助他登上去的工具,很容易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于越和秦风又仔细检查了一圈客厅内的其他物品的布置。
这时,一位年轻的刑警跑着小碎步前来报道侦察情况。
“报告,林警官。死者初步调查结果是他杀。但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发现凶器。”
林涛向上前报告的年轻警探点头示意,而后向于越、秦风露出一抹羞愧难当之色。
“你们也听到了。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我琢磨了好久,只觉得这起案件诡异到说不通。所以才请你们过来。”
“好的,请给我们点时间。”
于越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示意和他一起先退到警戒线外。
两人走到阁楼的楼梯间,于越用鞋底掸了掸一块地砖上积压的泥灰,让秦风席地而坐。
“餐桌上有两只乌龟。夺取它们的记忆看看,应该会有点线索吧。”于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和一只老式打火机,点了两次才冒出火花,左手遮住正对风窗的方向,一缕轻烟浮向更上面的天台。
“除此之外,刚刚有一瞬间,我从你的视野里还看到了厨房门侧有一个鼠洞,不妨作为一个备选方案,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老秦,真不愧是你,用我的视野扫了一圈而已,连这种犄角旮旯都能注意到。”于越说罢又吸了一口烟。
“毕竟从那件事后,算起来我们已经搭档了十一年了,你早该了解,很多这些小的细节更方便我使用能力——‘掠夺者’。”
于越和秦风在楼梯间一站一坐,由于警署内特派警员的身份,惹得其他年轻人不敢靠近。常规的搜查登记结束后,他们不得不挤在狭窄的走廊里喝几口水。此时也没人敢多说些,诸如严禁吸烟之类的,本该严格管控的优良出警作风。
“真羡慕对‘老人’的包容啊。脏活、累活尽是我们的。唉——”
“你别阴阳了,这两位前辈是有真材实料的。”
“无非就是积累的大案子比我们多而已。我看呀,没啥了不起的。”
“那可不止。我问你,上个月西城区的案子你知道是谁办的不?”
“现在局子里谁不知道,不就是一组的组长,张警官解决的嘛。”
“局子里虽然表彰的是张组长。但实际上啊,我从小李那里听说,是他俩出山解决的。”
“啊?张警官竟然是这种人!为什么要抢他们的功劳?”
“欸,不是!你别乱说!张组长可没抢。是两位前辈主动推掉的,他们好像已经不在乎这些小荣誉了。”
“哇。”围着的几个小年轻不禁赞叹。
秦风此时夺走了乌龟的记忆与知觉。但很可惜,这两只乌龟除了在两人争执时,睁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记忆里有些模糊的画面。其他时候,都在睡觉。没啥有价值的信息。
秦风轻轻叹了一声气。但随即又聚精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阁楼厨房的拐角处。
他能感受到有几只小生命在蠢蠢欲动。一窝小蟑螂,几只蜘蛛,一只窗沿上的蜥蜴,还有……找到了,是老鼠。
黑暗角落里的老鼠瞬间昏死过去。
由于鼠类常常生活在黑暗的环境中,它们视力的分辨率极低,但听觉却格外的发达,甚至能够听到人类听不见的高频率音波。
有了,是露台栏杆破损的金属迸裂声。紧着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是齐北坠楼后,齐景明正打算离开现场。到这里,一切都还和现场对得上。
噫?这是什么声音?
纤维制品和地砖的摩擦声吗?由声音轨迹来看,是一个细长的物体发出的。
与此同时,在老鼠的记忆中,它曾感到非常恐惧,窝在洞里不敢动弹,生怕被那东西发现。
是蛇吗?如果蛇是真正杀死齐景明的凶手,难道后来有人带走了蛇,又伪造出齐景明自杀的假象吗?
不可能。
秦风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
现场的监控都调取了。从下午到现在为止,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人员上楼过。像蛇这种爬行很慢的的生物,又必然躲不过他的“掠夺者”的能力射程。
越来越有趣了。
和上个月西城区的连环命案一样,秦风觉得很有可能也是新出现的异能者搞的鬼,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齐北。
知道了异能者的能力,便很容易理解他们的手段。
在把这个嫌疑人押送到淮海市进行监管前,看来得先撬开他的嘴,逼他承认自己的罪行才行。
秦风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于越趁着这会闲工夫,已经吸了两只烟了。
“好了?来一根?”于越递过一根烟给秦风。“怎么样?”
“我想,我已经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秦风接过烟来,左手从风衣内侧夹层里抽出,掀开一只扑克样式打火机的盒盖。紧接着,又一缕白烟袅袅升起。“他应该是刚刚拥有异能,还比较生疏。晚上去诈一诈他就清楚了。”
“我刚刚走系统里查了他的经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异能者身份。”
“嗯?他过去受到过什么刺激吗?”
“和我们很像。看着最信任、最爱自己的人死在面前,却束手无策。只不过我们遇到的是歹徒,保护不了的是队友。他遇到的是贫穷,保护不了的是双亲。”
接着,两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