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警局内只有负责整理这起案件的二组留下加班。
明明是夏夜,在层层加锁的审讯室内,却透着令人冷飕飕的寒意。
齐北被拷在打着地锁的钢椅上。正面是两位身着警服的中年男性,其中一位戴着墨镜,他的头歪向一侧,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参与录口供的过程。
齐北闭上眼睛,又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
他仅仅是完全遵照智能机的指令行动,后续发生的事情,他真的都一概不知。
当天下午他坠楼后,是破布和烂绳制成的简易降落伞救了他一命。
从这时起,他便开始怀疑自己所获得的异能,它的具体作用是什么。他的逻辑能力并不差。很快便推测出与给予物体行动能力相关,更形象地说,是给予无机物以生命。
智能机被给予生命后,拥有了自主演算、预测的能力,而它之所以能够察觉齐景明的到来,是因为它从网络上监察了齐景明的定位。
简易降落伞也是在被给予生命后,才能够控制好在空中的正确姿态,让他这个新手也能够安全落地。
为了验证他的推测,他特意去附近商铺中找了一台货架上的小风扇。带着极其强烈的意志想要使它凭空转动起来。
成功了!
虽然风扇上被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塑料纸壳,但他好像能使生命能量流动一般,将生命力量给予他所希望的位置。
齐北紧接着想拿失去生命的死植试试。他想要利用这份力量带来奇迹。
他将路边的一株小草连根拔出。随着生命力的流入,他能看到草的根须在缓缓颤动。然后将草插回土壤,同时解除了能力。
这株草完全死掉了。
他清楚,如果不使用异能的话,草被扒出来再种回去,大概率是不会死的。
这就是这份异能的限制。任何被他给予生命的物体,都只是在为了主人的利益在机械运动而已。当主人抛弃它们的时候,便是它们消亡之时。
齐北觉得这是母亲在冥冥之中带来的庇佑,它自私、残酷,却又可靠、强大。他仿佛感受到了口袋里铂戒散发出的温暖。
齐北愿意称呼他的异能为“铂金之心”。
“听说你在此之前已经和我的同志们做过笔录了。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你不要装傻,你是不是异能者?”
剃一头寸发、颇显精干之色的中年男人率先发问。
他们没有理由查清楚具体的手段……难道是那根吊死人的绳子被他们查出个蛛丝马迹来?总之先不能露出马脚。
“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异能?这是刑侦的专业术语吗?”
正面的男人一时间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事情其实下午就板上钉钉了。我们已经查出来绳子被你做过手脚,最终杀死了齐景明,然后你又冒充了目击者,自导自演了这起案件。你如实交代的话,我们还能从轻处置你。千万别耽误自己,替你妹妹多想想。”
单向玻璃窗外,一圈年轻的刑警纷纷目瞪口呆。
一个小年轻低声笑道:“你还真别说,姜还得是老的辣。真不愧是于警官,才两句话就给嫌疑人挖好坑了。”
“须——别说话,好好看,好好学。你基本功都没打扎实还想做审讯。没门。”旁边年纪稍长一些的警官拍了拍小年轻的脊背,大概是他的师傅。
齐北现在着实慌了神。他才大专毕业打了一年工而已,社会经验不足,看不清这是在套他的话。
要承认吗?承认自己杀人的话,肯定躲不了坐一辈子牢。那样的话,齐珊怎么办?还没看着她毕业、工作、嫁人,就要给她抹上一个黑点了。她以后永远不会承认的吧。真该死,根本不配做他哥。
齐北真想立刻逃离这里,他不自觉地使用“铂金之心”,给手铐注入生命。手铐变成了听从他心意的机械装置,随时可以打开。
秦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直在默默留心齐北的神情变化。当他看见齐北面色变得惨白时,就已经清楚他成为异能者的事实。
“你好好想想,如实交代。这是对你好。”于越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继续施压道。
齐北被铐住的双手握成了两个拳,手心止不住地冒起了冷汗。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得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争得一线生机才行。齐北心想,刚刚他俩进门时,隐约看见他们腰间胯的枪了。“铂金之心”可以让枪械、电击棒失效。只要他想走,这些人压根没办法留住他。
秦风霎时间感受到齐北眼神中一抹凛冽、决绝的杀意。一瞬间发动“掠夺者”,夺走了齐北进入审讯室为止的所有记忆。
与此同时,齐北已经解开了手铐,但由于脑中突然的空白,一头撞到了单向玻璃窗上,而后重重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啊!”年轻警察们没搞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愣在原地。经过于越提醒,才急匆匆进来两人,一人一端,把齐北扛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突然。一天动用两次,竟然还夺走他的这么近的记忆,这样对你身体的负担太大了。”于越与秦风共事十一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只关心好友的身体。他明白“掠夺者”所夺的时间越近,秦风的身体负担越大。
这个爱冒险的搭档已经好几次置自己于不顾,差点陷入死地。
“你也看见了,他刚才解开了手铐。我不能容许意外发生。”
“我同样也不容许。但我更在乎队友的身体。”于越担忧地看向脸色铁灰的秦风。
“我不要紧。总之,手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由此可以完全确定他的异能与支配物体相关。这样也很好地解释了齐景明的死因。他脖子上的那条麻绳就是凶器。”
“既然确定了他拥有了异能,那么上头过几天肯定会把他押送到淮海市的。后面也不需要我们再烦神了。”
“也是。半天就搞定了,比上一次西城的案子轻松多了。那个疯子应该前两周就被押送走了吧?”
“嗯,听老胡说月初的时候就走了。因为他的异能比较危险,所以上头比较重视,行动的速度很快。”
“那疯子支配时空的力量,我到现在还有些后怕。要不是他脑子一抽,主动投降。咱们整个大队恐怕都得栽在那里……唉,真要说的话,如果今天那个小子的能力使用得熟练,起码能和那个玩意打个平手,也就没我们现在什么事了。”
“哈哈,支配类的异能都挺危险的。”于越含沙射影地指向秦风。“走,天还不晚,喝一杯?”
“行吧。”秦风听出老滑头说自己危险,有些不快。
于越带头挑了一家他们常去的土菜馆,老板和他们很熟。
“好嘞,二位,还是两份蟹黄酱拌面吗?请稍等。”
老板憨笑着招待道。
“话说回来,对于这类异能者的案子,上面对他们的作案调查和司法判决为什么宽松处理?”
实际上,于越不仅对这一点很疑惑,同样不解的还有司法部对异能者的处置手段。犯重罪的异能者往往也只是被拘禁在淮海市七年,有的时间上稍长,但都远不及无期,更遑论死刑。
这样相当于没有还给死者一个公道,更没给他们的家属一个说法。说白了,这是对犯罪的纵容。
“老于,你也知道异能的获取来源于剧烈的心理冲击,以及发自肺腑的愿望。有了这些限制,这群可恨之人也一定有他们的可怜之处。毕竟,这个社会的灰色地带太多,朦胧点的做法也未尝不是坏事。如果做得极端的话,他们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秦风对自己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他端起一杯满溢的啤酒便往嘴边送去。他们俩经常这样边喝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