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的调查还在继续,温意安这几日一直有在持续关注先前联系自己的几个警方的消息,她唯恐这个事情悄然无声就消失了。
最后她还是放不下心,联系了梁sir,但是手头的备份资料终究还是没有交出去。
梁sir:最近接到聚众殴打的报警比较多,受害者描述的加害者模样和口音都和你的相似,我们两区警方并案合作调查了。但是,你那两个同学提供的口供没有太多线索,他们坚持是路过偶遇,但是不知道被围殴的人是你,基于害怕和自我保护两人就逃跑了。
好消息和坏消息参杂在一起,温意安只觉心神俱疲,她印象里那么一瞥,方舟眼神里哪里有恐慌一说。
温意安放下手机视线对上正在一旁抱着电脑办公的江成文,就在一帘之隔下,还有四个人和他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其中有个脚还被架着,依然不影响工作的热情。
办公司被砸,医院病房爆改办公区。
甚至为了方便,他们老板大方一挥,连带温意安一起升级病房。
现在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病户,需要时帘子一拉就是敞亮的会议室。
“今天几号了?”温意安打破这祥和的宁静。
隔壁本来是低沉的讨论声,停顿两秒,又不自然地继续。
江成文放下电脑,坐到她身旁,“15号。”
15号,敏感的时间,这才牵动起不久前的回忆。
“这几天都没出去走走,我闻到窗户外面有千里香的花香,等下带我出去转转吧!”
这是这几天温意安第一次主动提出出病房,江成文自然高兴,转头就去借轮椅。
“顺便带你眺望一下远方,别老天天盯着电脑看。”温意安不咸不淡地又接上这么一句话,意有所指。
隔壁床上本还想给床边员工下派任务,温意安此话一出,都到嘴边的任务瞬间变为下班。
等到江成文推着轮椅回病房时,迎面就是拿着包打招呼离开的同事。
“结束了?”
“对,老板说放假一周,带薪休假。帮我谢谢你女朋友。”
他们两的关系已经在同事间传唱到这个程度,是他前所未料的。
“不是女朋友。路上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江成文急于撇清原因无他,只是怕这些传闻不澄清的话,后面吃亏的是温意安。
而此时此刻的温意安神情冷漠地看着面前质问自己的方舟和段晏晏,前脚刚提到这件事,后脚就出现了。
“温意家,我的申报材料呢?”方舟的脸色称不上好看,阴沉的脸色下是遮不住的慌乱。
“我不知道。”
温意安的语气平淡,没有情绪起伏,转头看到推着轮椅出现的江成文,好似看到解药般,脸上的神情都开朗许多。
“你来了,我们走吧!”
江成文更是旁若无人,抱着温意安上了轮椅,忽视外人直直推着轮椅来到医院的绿化带。
方舟和段晏晏两人就跟在不远处,寸步不离地随着温意安来到比较隐匿安静的凉亭下。
江成文生怕独留温意安会出事,在安全面前,什么分寸感什么避嫌都是空气。
“温意家,你要钱要我下跪道歉,都可以,但是你先把申报材料给我。”方舟往前走的两步显然有些沉不住气。
“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申报材料。更何况这种东西,回学校重新申请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温意安特意让江成文帮自己转动轮椅,面向两人。
现在最该害怕的不是她。
“小家!你不要闹了,是你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要是不参合这些事,他们又怎么会找到你?”段晏晏的声音还是如往日般听起来楚楚动人,但是在温意安耳里听起来就如极地般寒心。
段晏晏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要不是有江成文在,怕不是已经冲上来。
“申报材料提交日期今天截至,根本来不及再去一层层申请盖章签字,你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但是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温意安没有任何闪躲的表情,坚定地望向他们的眼睛。
方舟逐渐没了耐心,他一想到自己先前为这个留学名额付出的一切,不甘心就如此作罢。
“温意家,我们也只是他们的棋子,那些威胁你的打手都是他们找来的。”方舟依然在为自己辩解。
温意安的眼神瞬间变为刀子般飞来,看破对方的心虚。
“你难道想说你只是帮助他们找到我?那警察问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什么都是不知道,撇得一干二净。你为这个留学名额,帮社团老师前后都干了什么事情,具体只有你知道。”
温意安说完又是冷哼一声,随后复又加上一句,“方舟,你的心已经脏了。”
温意安低头看着现在还不方便行动的双腿,最后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彻底如一盆凉水浇下。
你猜我当时背在包里,又被他们撕毁的东西是什么。
明明是六月初夏的香港,仿若凌冽寒冬。
……
自从恶劣事件被并案调查后,警方利用最快的速度确认该恶势力团伙,实施逮捕后,一并揪出了其背后的主要雇主,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负责老师。
这次事件一经报道,引起校方领导层的轰动,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将持续展开校内各阶层背景调查以及学生组织彻查。
但是方舟和段晏晏由于大部分情况下被定为威胁性被迫行动,故警方没有对他们进行后续的追查。
温意安在经过江成文的长时间无微不至的看护,顺利地按照预期的恢复计划进行。
而她在法庭上以受害者的身份与那位老师以及殴打自己的团伙时隔一月再次见面。
那位老师依然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听着法官最后一字一句的审判,镇定自若,眼神里带着轻蔑。
后来在离开法院之际,温意安又碰上了方舟和段晏晏,不过这次多是段晏晏主动求饶道谦,似乎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用道歉来抚慰他们自己不安的内心。
温意安看着躲在后面畏畏缩缩的方舟,面前是下跪求原谅的段晏晏,越发看不起那个男人。
她默不作声地让江成文陪着自己离开,不在给段晏晏留下一句救赎的话。
……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打破了温意安四年来平淡的生活,也打碎了这四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关系。
如今从学校毕业,她的生活不再有一日复一日的读书,身旁只剩下张奶奶一家和相伴一年的江成文,来香港结交的部分朋友也随着自己和方舟段晏晏关系的断裂,一同被割断。
她好像马上又要回到四年前初来香港的日子,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和无知,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
江成文近几日常会观察着温意安的情绪,在一个人的人生发生如此动荡变化下,越是寻常般自若的现状下越是波涛汹涌。
公司的经营在逐渐恢复,工作变得逐渐忙碌,现在他除了正常上下班,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家里陪着温意安。
直到某日,他竭尽全力从酒局上早早脱身回家,开门就见坐在阳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温意安。
当他想将其打横抱回卧室时,反被温意安紧紧抱住,她就这么趴在自己胸口放声大哭,嘴里至始至终只有两句话。
江成,我想回家了。江成,我快要能回家了。
不知道怀里的女人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撑着发麻的身体抱起她是,自己的衬衫已经湿透,女人的眼角还有泪额头是细汗眉头一直舒展不开。
他们之间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家,但是两人就在这一年里相依相伴成为最信任的彼此。
而这也竟也成为了他没有勇气说出口的秘密。
……
温意安被车外的喇叭声惊醒,她好像做了很长的梦,梦到在香港的最后一年,一桩桩的事重蹈覆辙,自己如走马灯般却又深刻体会到当时的喜怒哀乐。
一看时间,也不过才睡30分钟。
“被吵醒了?”江成文等红灯间隙,腾出一只手把滑落的外套重新披到她身上。
“嗯,做了好长一个梦。”温意安温柔一笑,眉目间还有赶不走的疲态,但是神情中已经精神不少。
“梦到什么了?醒来会这么累。”绿灯亮起,江成文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道路上。
虽然天色已晚,但往往这时候才更需要谨慎驾驶。
温意安沉默片刻,思索后却只是摇摇头,“记不清了,好像是梦到香港那几年了。”
梦就是这般,初醒时分也许你还知道自己梦到什么,但主要稍微转移注意力,就能让你轻松忘记上一秒梦里的内容。
她始终都在紧紧地盯着江成文的侧脸,心中的念头越发强烈。
江成文被对方突然叫停在一个隐秘的路边,他刚想询问是不是身体不适,但一看温意安眼里迸射出的情绪,瞬间了然。
都是盖过一床被子的人,他怎么会不懂她。
把座椅后调,微微后倾,温意安握着他的手借力做到腿上,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么抱着他吻了下去。
江嘉饰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莫名感慨自己已经老了,羡慕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依然如青春期的小情侣般,爱的轰轰烈烈,爱的坚定热烈。
今晚的热吻不带一丝欲望,不带其他妄想,是最纯净的慰藉与安慰,是无法割舍的爱。
温意安后来才告诉江成文,今天碰到了故人,那位四年不见的负责老师。
只是短短四年,他从一个道貌岸然的模样变成衣裳褴褛的乞讨人,不修边幅的长发如杂草般,肮脏的面庞之上是一双浑浊不堪的双眼。
虽然只是简单的擦肩而过,但温意安依然从匆匆一瞥中认出他,不过对方似乎已经看不清事物,只是朝着空气一味道歉,双手捧着空气祈求着一分一毫。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句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