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戈德里克山谷的枫叶开始泛红时,斯蒂文家搬离了伦敦。
十月的晨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轻轻笼罩着梅菲尔区沉睡的街道。斯蒂文家的别墅前停着一俩深紫色的货车,车身上印着"温彻斯特·特殊物品运输"的金色字样——这是魔法界著名的搬家公司的伪装。
阿莉希娅把鼻子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看着楼下六个被施了强效混淆咒的麻瓜工人正机械地将家具搬上车,他们呆滞的目光完全忽略了那些会自己飘浮起来的箱子。
她的小手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掌印,就像她此刻迷茫的心情——四岁的小脑袋还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必须离开这个装满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记忆的房子。赫米斯突然出现她在身后,魔杖轻点,书架上阿莉希娅的童话书自动飞入贴好标签的木箱。
"为什么玛莎在哭?"阿莉希娅问道。
楼下,玛莎红着眼睛把她的毛绒玩具塞进印着小星星的行李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时不时用绣着紫罗兰的手帕抹眼泪,那是阿莉希娅去年圣诞节送给她的礼物。
"因为离别总是让人难过,亲爱的。"赫米斯蹲下身,"但新家会有更大的花园,还有..."
"我不要新花园!"阿莉希娅突然爆发,"我要玛莎!我要我的秋千!要我的鸽子朋友!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了母亲脸上难过的神情。
院子里,德里克正在和一位穿着奇怪条纹袍子的巫师低声交谈。他今天没有穿他常穿的白大褂,而是换上了那套"重要场合"才会穿的深灰色西装。
“小姐的玩具都装好了吗?”德里克询问着搬家队伍的负责人,最后检查着搬家情况。
“都在紫色箱子里,先生。”负责人恭敬地回答,“连同那幅独角兽挂画一起。”
阿莉希娅赤着脚跑过空荡荡的走廊,溜进自己即将消失的卧室。木质地板上的每一处划痕都藏着记忆:这里是她第一次尝试骑玩具扫帚摔跤的地方,那里是她用蜡笔画了一整排小动物的"画廊",被赫米斯用魔法完整地拓印在羊皮纸上。她的小床已经被缩小成玩具大小,床柱上还留着去年量身高时刻下的痕迹。
“小姐,该走了。”玛莎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紧紧攥着那条绣着阿莉希娅名字的手帕。阿莉希娅点了点头,突然扑进玛莎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薰衣草洗衣粉味道。阳光透过飘窗照进来,地板上还留着她用蜡笔画的小兔子。
她的小行李箱上面贴满了她画的会动的贴纸——眨眼的星星和会跳舞的小猫。箱子里装着最喜欢的毛绒玩具、一盒被施了防断咒的彩色铅笔,还有用保鲜咒精心封存的麻雀羽毛——那是赫米斯从阁楼窗台捡回来的,羽毛尖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色光芒。
阿莉希娅被父亲抱上了黑色轿车的后座,她趴在车窗上,看见玛莎站在别墅门口抹眼泪,隔壁的汤姆森先生破天荒地没有牵着那条凶巴巴的牧羊犬出来抗议,而是站在窗前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开。院子里她最爱的秋千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绳索上还缠着之前忘记解开的彩虹丝带。
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别墅,伦敦的街景在窗外流动,泰晤士河的波光渐渐被郊区的麦田取代,城市的天际线慢慢模糊。那些阿莉希娅熟悉的红色电话亭、大本钟的尖顶,还有那些她曾经追逐过鸽子的喷泉广场、和爸爸妈妈一起吃过冰淇淋的咖啡馆,都像被施了消失咒一样渐渐隐去。
他们没办法不走。那次魔力暴动的意外,让整个别墅区的麻瓜们都目睹了斯蒂文家阁楼窗口迸发的金光,还有那个漂浮在半空的小女孩。
魔法事故逆转司的人前前后后来了三次,最后无奈地表示:“斯蒂文夫人,我们总不能给整个街区施大范围的一忘皆空。”
“我们还会回来吗?”阿莉希娅突然小声问道,声音几乎被汽车引擎的轰鸣淹没。
德里克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也许等秋天过去,亲爱的。”他回答得含糊其辞,阿莉希娅注意到父亲和母亲交换了一个她看不懂的眼神。赫米斯转过头假装整理围巾,但阿莉希娅还是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
“爷爷家有大花园,”德里克试图让女儿振作起来,“还有一棵苹果树。”
“邻居家还有个有趣的小子,你们可以一起玩呢,”赫米斯补充道,“比你大一点,听说上个月刚把自家猫头鹰染成了彩虹色,结果猫头鹰生气得一周都不肯送信。”
阿莉希娅没有回答。窗外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城市的高楼被连绵的田野取代,金黄的麦浪间点缀着已经开始泛红的枫树。远处山坡上,一片红黄交织的树林在微风中摇曳,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又像她那些会动的魔法涂鸦。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淡的金色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妈妈说过这是“魔力印记”,是特别厉害的巫师才会有的。但阿莉希娅总觉得,这道疤像是一个小小的锁,把她的一部分永远锁在了伦敦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