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云朵在以南国的宫殿上方被风吹得打了个转,云层中闪过一道雷电,雷电在云层中穿梭,以南国的天空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宫殿上空的云层中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里面雷电翻滚,雷声轰鸣,沉闷的空气就是不见雨滴落下。
不久,一片片雪白轻薄的雪花从乌云中的漩涡中落下,洋洋洒洒的铺了满天。
“喃喃,我们走!”
离歌收到消息便不顾一切闯入东宫,一把捞起尚在睡梦中的太子,神色匆匆地出了东宫。
路上,大雪纷飞,行路艰难。
年仅五岁的南宫邪睁开朦胧的睡眼,感觉好闷好冷。
咦?母后!他高兴的一把搂住女人的脖颈。良久,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寝宫,下意识地往回望,不料正在赶路的娘亲一把摁住自己的头,略带哭腔的声音如丝线般从耳边传来:“喃喃,不要看!”
母子背后的宫殿火势滔天,把本来就很黑的天空披上了一层火红的霞帔,像食人的精怪拼命地吸食东宫里的人命。
女人健步如飞,带着自己的孩子竭力逃出这人间炼狱。
南宫邪小小的脑袋貌似明白了些什么,带着哭腔地问离歌:“母后,我们会没事的对不对,父皇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母后我害怕……”
离歌一边赶路一边腾出手轻轻拍打南宫邪小小的后背:“宝贝没事的,你父皇会保护我们的,宝贝不怕啊,宝贝爹爹娘亲都在,宝贝不怕啊。”
远处的京城,早已是家家闭门不出,唯有这皇宫,夺命的火舌,哭丧的求救,暴乱的人群,早已变成十八层地狱。
离歌看着宛若地狱的皇宫,一时有些恍惚,仿若想起了当初南宫傲天屠杀南风寨那天,好像也是今日这般,哀嚎遍地,尸首横死。
“啊。”
一不小心离歌便在这漫天雪地里崴伤了脚,她捂着受伤的脚,一脸无助地抬起头,却意外看到南宫傲天和王爷南宫奕携手走来。
南宫傲天轻轻搂起她,温柔地理了理她的额发,眼里满是眷恋与不舍:“歌儿,我跟苏家那边联系好了,你跟皇弟一起带着喃喃去南门,他们会在那接应你们的。”
随后又摸摸南宫邪的头:“阿喃,到了别人的地盘就别这么任性啦,以后没有父皇给你撑腰了,要敛着点脾气知道不。”
周遭哀鸣不绝,赤红的血,赤金的火,眼前,和明黄的父皇。
随后南宫傲天塞给他一个用丝绸裹着的东西,宽大的手掌轻抚他的头顶,温柔地让南宫邪鼻子微微酸涩。
“你什么意思!”离歌也不管自己的脚受伤了,站起来对着南宫傲天就是一番推搡,本就不甚温婉的脸庞愈发显得凌厉,把怀中的南宫邪塞入南宫奕手上,南宫奕手足无措地接着,一脸无奈地看着兄嫂两人。
“喃喃以后就拜托王爷了,王爷赶紧走吧,再待一会就一个都走不了了。”离歌向南宫奕郑重地行了一礼,把这个国家的希望都交给他了。
或许在每个夫人眼里,稚子永远是放在心尖尖的宝贝,但在这位命运多舛的帝后面前,一旦遇到了有关南宫傲天的事,所有的都得往后靠。
南宫奕看向南宫傲天,他搂着离歌点点头,挥手让他赶紧走,南宫奕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皇兄皇嫂你们等我,我把太子安置好,就去寻白家军回来救你们。”
南宫傲天和离歌没有言语,眸中泪光闪烁,他们都知道,此一别,便是永别。
“不要,喃喃也要跟父皇母后一起,父皇母后不要丢下喃喃。”
这个重要关头,南宫邪却是不干了,哭着闹着不愿走。
南宫奕不好女色更未有后裔,手足无措的抱着胡乱闹腾的南宫邪。这虽对稚子来说残酷了些,可谁让他生来便是这皇家子嗣,生来便与这个国家一体。
南宫傲天拥着妻子哭走近,离歌给南宫邪的额上印下一吻,南宫傲天摸了摸他的头:“宝贝,莫要怨恨我与你母后。”
“爹爹,娘亲……”
话音未落,南宫邪便软软地睡下了。
“皇兄,你这是……”南宫奕不理解南宫傲天的行为,只见他淡淡的背过身,示意他赶紧走。
南宫奕抹了一下泪花,点点头,转头就往南门奔去。
“奕弟,对不起,皇兄今年未能给你过及冠礼了。”
南宫奕没有停下,走的更快了,他怕一旦回头便没有勇气抛下自己皇兄皇嫂了。
“阿爹阿爹,我们在这等喃喃嘛?为什么不进去啊,陛下伯伯给我进宫的特赦了的。”
苏白坐在苏亦言的腿上,一本正经的问他。
苏亦言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却是没有言语,只是幽幽地看向宫门。
朱红的宫门,不知是被血映红的还是被朱砂糊上的,赤的骇人。
雪沸沸扬扬地洒落下来,逐渐地把马车顶上覆上一层洁白无瑕的霜,火光在霜花上明灭闪烁。
良久,宫门终于被打开,南宫奕浑身血迹地抱着幼小的南宫邪走了出来,身后宛如阿鼻炼狱,苏亦言预料到这场宫斗会很惨烈,但没想到会这样可怖,第一反应便是捂上苏白的眼睛,怕给她留下了阴影。
“臣民问王爷安好,我们在此恭候良久,怎的未见娘娘与您一起出宫?”
南宫奕没有回答他,只是垂着眼睛看了一眼怀里闭着眼睛的南宫邪:“说来话长,此时此地非是能说话的,这一路劳烦苏相了。”
“王爷言重了,这是臣民职责所在,既如此,王爷速速上来,以防那逆贼的爪牙追了上来。”
南宫奕颔首,正准备上车,好家伙,怀里的南宫邪却是睁开了眼,南宫奕顿时冷汗直冒,生怕这小祖宗不分场合的哭闹起来,这怕是会是极其棘手的事。
没想到南宫邪睁开眼睛,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木讷的看着被捂着眼睛的苏白,些许茫然。
“小白,我没有家了。”
淡淡的童音,却平静的可怕,竟也生出了些残忍的美好。
苏白听到南宫邪的声音,连忙扒下爹爹的手,惊喜的往下探去,却看到一身血污的南宫邪和南宫奕,刹那间瞳孔震惊的放大,她不知道喃喃发生了什么,只觉着这样的喃喃格外让人心疼。
“小白,我没有了家。”
南宫邪又喃喃了一句,仰头望向苏无涯身侧的苏白,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满眼期望的等着苏白的安抚。
“以后小白的家就是喃喃的家。”
苏白不清楚南宫邪说的没有了家是什么含义,只当是陛下伯伯和离歌娘娘被南宫邪惹恼了,不让他回宫了。
既然阿爹娘亲说过自己是喃喃未过门的妻子,那自然小白的家就是喃喃的家没错吧。
苏白看向南宫奕,他赞许的冲自己笑了笑。
以后小白的家就是喃喃的家。
小白的家就是喃喃的家。
小白就是喃喃的。
南宫邪看向苏白,苏白的眼睛像两颗水嫩嫩的葡萄,里面没有南宫邪害怕的杀戮和焰火,只有一望无际的星空和恬静的夜色,以及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倒影。
“小白……”
“小白……”
“小白,我没有家了。”
跟所有人最担心的那样,南宫邪没有大吵大闹,但是在路上却发了高热,一病不起。
南宫奕怕自己叔侄两拖累苏家,因为苏家是最大的保皇党,短短几日之内已经来了不少官兵追杀,再加上南宫邪高热不退,已经延迟了好几天的路程,而且苏家暗卫也为此折损不少。
苏无涯却是不肯弃二人而去,毕竟这是先皇的嘱托,本就少救一个娘娘,万一连他们叔侄都要放弃,九泉之下,他也不必见先帝了。
苏白在隔间听着两人的谈话,探了探南宫邪仍然发烫的额头,现在娘亲也在照顾着不适颠簸的兄长们,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喃喃。苏白叹了口气,从小小的荷包里面拿出一只玉做成的小兔子,这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是堂兄在外祖父的战利品里顺来的。
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苏白握紧手里的玉兔,轻轻跳下了马车,跟暗卫哥哥说了声自己去街上买小吃便离开了。
小小的身躯在人山人海里甚至显得过于幼小,苏白紧紧的捂住荷包,听娘亲说街上的坏人可多了,专门偷荷包的。
经过几天的赶路,一行人已经远离了京城了,苏白在一处古易斋面前伫了身子,又捂了捂身侧的荷包,走了进去。
“小姑娘,掌柜的看你年幼,这东西我们便五金收了。”柜台上的小二拿着苏白的小玉兔,贪婪的摸了摸它圆滑的玉身。
苏白不晓世俗险恶,只是难受的低下了头,这么点金子,还不够兄长和喃喃一旬的药钱和伙食费。
突然,一折纸扇按住了小二手上的玉兔,声音温润苏婉,似一弯凉泉。
“小二哥,如此诓骗这么幼稚的小娃娃,良心可能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