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过程错了，该这样写。”宋云深放低声音，拿笔在顾然草稿纸上开始写。

    边写边讲解题思路，顾然豁然开朗。

    顾然选理科班是数学好，但物理很烂，烂到不理解怎么会物理学的存在，简直反人类。

    做题连猜带蒙，勉强能及格。第一次遇到比钱老头讲题还要清晰明了的人，满眼佩服。

    时间很快过去，顾然勉强在宋云深的讲解下过了遍物理卷子，顺带看了化学。

    有了自己做的基础，下午的课顺利过去。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

    “班委，你把资料发到群里，让他们课后可以看看。”钱老头提了一嘴儿。

    班委是个女孩子，叫谢依，齐肩短发，全能型人才，没掉过班级前三，闻言说：“知道了，老师。”

    下课后，她走到顾然桌前，对宋云深说：“宋同学，你刚来还不在群里，我下午没带手机，就麻烦顾然同学拉一下宋同学，如果有什么历史资料看不到可以在群里戳我。”

    宋云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然这才意识到，搞半天还没加人好友。

    他掏出手机，点开扫码：“我扫你。”

    宋云深拿出手机，手机有点卡，调出码后给顾然扫。

    宋云深的手机是原来的隔壁大婶送的，大婶说手机店做活动，充话费送手机，一个杂牌机，也用不太到，就给了宋云深。

    宋云深接受了这份好意，帮她家孩子补课直到搬过来，搬来的时候大婶也不舍得，帮他充了几百块钱的话费。

    顾然指尖点上宋云深的头像，一只纯黑的猫，墨绿色的眼很亮，身影与背后的黑色融为一体。

    “好啦，你同意一下。”

    宋云深通过好友申请，顾然头像是一片深蓝的海洋，让人忍不住想溺毙其中。

    同意后顾然发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来，宋云深的心软了软。

    顾然准备将宋云深拉到群里时，发现群里的话题正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深海骑鱼：“这是真大佬，受我等仰望”（贴图），图保真，是我求九中的同学搞来的。

    比奇堡大菠萝：“我靠（｀Δ?）！牛啊！”

    快活林野人：“真牛，我还以为他strong哥呢。”这是张夏至。

    爱丽丝的兔哥：“沉默寡言，原来人有这实力，佩服佩服！”

    一群人在刷屏，因为这个群里没有老师，所以大家发言都肆无忌惮。

    顾然好奇地点进图片，是九中高二期末考试年级总成绩单，宋云深断层式第一，拉第二名20多分，理科综合差20分满分。

    顾然捂住心脏，怎么人与人之间差距这么大。

    净化法师：“大家收敛点，我要拉宋云深进来了。”这是顾然。

    人从众：“停止刷屏，不然我要踢人了！”这是学委谢依，她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众人停止刷屏。

    他把宋云深拉进来，群里冒出“快来和新成员打招呼吧”的字眼，点上去了。

    欢迎“云深”进入群聊，宋云深没设昵称。

    大家看顾然欢迎，不甘示弱地打招呼。

    宋云深点进群聊，看到的就是所有成员欢迎自己的局面。

    宋云深缄默，不知如何回应这洪流般的热情。

    人从众：资料TXT。

    人从众：大家资料自取，不要外传。

    人从众：欢迎宋同学成为我们班集体的一员，希望大家共同努力、进步。

    人从众：不要刷屏，会把消息顶上去。

    宋云深放下手机，手指捏住鼻梁按了按，他要缓一会儿，表面冷漠的众人私下里竟是这种调调。

    “我走啦，外婆在家等我，明天见。”顾然背上轻飘飘的书包，今天评讲试卷，没布置作业，好耶！

    “明天见。”宋云深不疾不徐道。

    顾然回到家时，外婆已经做好了晚饭。

    翠绿的拍黄瓜，糖醋口的土豆丝，还有一锅丝瓜肉圆汤，时令时蔬，吃起来清淡有味儿。

    “然然放心，我已经找了那群老太婆了，保管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是开了眼了，还能欺负到咱们头上，当老何家没人了？”

    “好啦，外婆，吃亏的是他们，别气了，气大伤身。”顾然劝慰道。

    “哼！”外婆心里还是不解气，但愿意给外孙这个面子。

    顾然吃过晚饭后回到房间，揭开盖在古筝上的布。

    古筝通体金丝楠木，是大家之作，顾南枝在他临行前送给他的，也算是一个纪念。

    他用手拨弄琴弦，弦声依旧铮亮清越。

    他上网找到了《Geisha》，曲调昂扬激烈，很适合在晚会上演奏。

    他坐在古筝前，试着扒《Geiaha》的古筝谱，边扒边试着弹奏，把不适合的地方巧妙的改编一下。

    时间渐渐流逝，当顾然能完整地弹一曲的时候已经八点了。他又练了几遍，觉得熟练了才停下。

    他点开信息，没人给他发消息。黑色的咪咪静静地望着他。

    他忍不住戳进去：“在干嘛？”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复，他又点开梁萌萌的联系方式：“我同意了，这周五我们古筝社来炸场。”

    梁萌萌秒回：“真的吗？太好了！”随后发了一个面包猫哭泣图。

    “但我还有点不太熟练，这里的节奏该怎么转啊？”梁萌萌问。

    “右手按紧弦，左手换的时候快一点，像这样。”他拿手机拍了演示视频发过去。

    “好诶，真的可以了，真的感谢你。”线条小狗举着心左右摇摆。

    二人互相交流弹奏的心得，梁萌萌决定下线再多练一会儿，这时宋云深回他了。

    与顾然的文字消息不同，宋云深回的是语音消息。

    “在忙，不太能及时看手机。”少年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附在自己耳边说的。

    “什么啊。”顾然将手机远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咕哝道。

    “忙什么啊？”顾然又问。

    “忙着录题。”话间还能听到笔尖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

    “好吧，那你忙吧！”入乡随俗，顾然也回了句语音。

    还在录题的宋云深听着少年纯净动人的声音，不禁嘴角勾起。

    他听了许多遍语音后，终于放下发烫的手机。

    宋云深打过很多工，他对钱有种特殊的执念，现在他的愿望就是攒笔钱，然后换好一点的手机。

    在搬来这里后，他给一家解题网站录制题目讲解，按解题数目给钱，所以宋云深尽可能的多挤点时间来录题。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效率不错，一天能赚个几十块，够自己开销。

    另一边的顾然捏着手机陷入沉思。

    事实上，顾然现在的一切还是顾家给的，读书、吃穿用度靠的还是他妈给的钱。

    上次和母亲不欢而散后，他在想，离开顾家，他还能靠什么立足，还是需要钱。

    但是钱怎么赚呢？

    思索间，他的目光落到了古筝上。

    现在互联网发展迅速，短视频行业异军突起，无数人在空闲时都是打开小视频无聊刷刷，放空思绪。

    顾然决定尝试一下，就算不成功，就当推广古筝这个古老而悠久的乐器了。

    说干就干，他调试角度，将古筝和上半身纳入镜头中，画幅受限，顾然的脸并未露出。

    他弹了一曲《山鬼》，之前老是单曲循环的一首歌，悲凉中带着磅礴的豪情，顾然很喜欢。

    悠扬的曲调随着少年拨动琴弦，倾泻而出。

    一曲录制完毕，顾然拿过手机，简单剪辑了一下后，就将视频传到了网站上。

    他给宋云深发了小狗比心的动图，感谢他的话给他带来了启发。

    他心满意足躺倒床上，安然入睡。

    宋云深看到蠢萌小狗左右比心的样子时已经九点半了，他陷入沉思，发了个问号过去，但迟迟得不到回复。

    或许是发错人了？他这样想。

    心不在焉到十点，依旧没有回复，他把自己整个人埋到床里，一夜辗转反侧。

    半夜，一条音乐频道的视频热度陡增，甚至得到首页的推荐。

    不少人怀着好奇的心点进去，发现是一曲古筝弹奏。

    《山鬼》很多人都知道，但以古筝的形式演绎出来还是蛮新奇的，尤其是那抓耳动人的古筝声更是让乐曲带上说不出来的意味。

    悲伤逆流成河：“妈妈，我的好像耳朵怀孕了！”

    大西瓜：“真的好听！绝了！这是那个大佬开小号来练手？”

    苦瓜瓜：“时长呢？怎么就这么点？（投币）下次不许这样了嗷！”

    哭泣的玫瑰：“此曲只应天上有，今天难得听一回！”

    咕噜咕噜：“首先，这人的弹法就很有问题应该是弹在弦上，而不是我的心上！”

    暴风眼：“感谢你治好了我多年的斜眼，我眼都看直了（狗头叼花）！”

    暴打青柠：“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弹得很涩情嘛（不是），这手指，嘶哈嘶哈！”

    暴风眼：“楼上+1，你不是一个人，这手指！！！”

    少年的身体微微前倾，身材高挑瘦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熟练读弯拨弄，曲中有情，乐曲缥缈空灵。

    太阳花：“给爷火！”

    众人的疯狂点赞、评论、转发让这一个视频达到前所未有的热度，民乐以惹眼的目光闯入大众眼中，主人公的身份也让许多网友好奇不已。

    江边水：“呜呜，怎么主页才这一条视频啊，听不够，根本听不够！”

    猴子捞月：“求阿婆多赏点饭吃吃吧！根本不够吃啊！

    顾然私信一夜间多到爆炸，许多人心里跟有个钩子似的，痒痒的，让人难以入睡，但他本人一觉睡到早上六点。

    时间还早，他换好衣服后，骑上家里老旧的自行车出门锻炼。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清风吹拂，带走些许燥热。

    他蹬着自行车朝海边去，清水镇是靠海的一个小镇，市政府出钱在海边修建了一条极长的路供市民骑行娱乐。

    大海很蓝，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海风咸湿，扑了顾然一脸。

    骑到这大概花了10分钟，顾然简单逛逛后就返程了，骑到家的时候都六点半了。

    锻炼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虽然大汗淋漓，但浑身轻松。

    “诶呦呦，你后背都湿透了，赶紧换身衣服！”外婆已经做好饭，看着孙子湿透的后背满脸担忧，怕他又生病。

    顾然浑身粘腻，确实不舒服，干脆简单冲了个澡。

    洗完澡换完衣服，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顾然歉意朝外婆笑笑，拿过桌上煮好的玉米和鸡蛋，就蹬着车走了。

    外婆独自吃着饭，但外孙充满活力的样子又让她感慨和欣慰。

    “诶呦，我们老咯。”

    ——————

    顾然踩着早自习铃声进入教室，许多人嘴里还在吃早饭，看到人来急忙装作在读书的样子，看到是顾然后又松了口气。

    “呼，还好老班还没来。”顾然坐在座位上长呼了口气，平复下呼吸，旁边的宋云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大家把书背起来，不要再吃了。”谢依发话，众人乖乖把没吃完的饭收起来。

    顾然拿起语文课本，开始背书。没吃饭，有点低血糖，头晕晕的，他伸出手托住下颚。

    宋云深舌尖抵住上颚，“啧”了一声，少年略显苍白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顾然眼前递过来一杯插好吸管的牛奶，手指抵在杯壁上，青筋浮起，修长有力。

    “诺，喝吧，我没碰过。”在嘈杂的背景中，宋云深富有辨识度的嗓音还是那么突出。

    顾然推辞了一下，但宋云深的态度很强硬，最终这杯奶还是进到顾然肚子里，虽然奶是凉的，但总归让顾然好受不少。

    早自习的时间很快过去。

    顾然从书包里掏出玉米，鸡蛋在路上已经吃掉了。

    玉米是花白的，甜糯口，顾然不太爱吃纯甜的水果玉米。

    顾然一口口啃着玉米，张夏至靠过来。

    “兄弟，今天中午跟我去李凌云家？新出的游戏可刺激了，我带你在游戏里嘎嘎乱杀！”张夏至眉飞色舞，看来昨天的游戏时光让他回味无穷。

    “不去！”顾然摇头，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咋不去，是兄弟就信我，真的好玩！”张夏至满脸受伤。

    “唔，我要学习！”顾然决定，要和物理死磕到底。

    “志向高远哈！”张夏至灰溜溜回到座位上，要用一上午疗愈一下伤透的心。

    “顾然，你昨晚的图……是什么意思？”宋云深还是忍不住问。

    “顾然，快来！”梁萌萌在教室后门找他，声音一度压过了宋云深的。

    “什么？你等我一下。”顾然听到宋云深说话，但没听真切，他伸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然后朝后门走去。

    “顾然，这是古筝社另一个要出场的成员，叫吴悦，是高一的学妹，古筝弹的嘎嘎棒！”

    吴悦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看到顾然眼睛一亮。

    “学长好！”吴悦说，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