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急忙跑向曲将军的营帐里，“将军，小孤把那女子带来了……”
曲将军手忙脚乱，摸索了一圈，最后左手拿起兵书，右手端着一杯茶，缓缓放在嘴边。
白孤掀开遮风帘，上官赤先行走了进来。
她走到曲将军面前，抱拳作揖，“曲将军好。”
曲将军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笑了笑，“姑娘，你好。军中饮食多有不便，我已经让老嚒为你单做一份了。”
“将军，不用。我和大家一起吃就好。”上官赤连连摇头拒绝。
“姑娘，你与这小子何时相识的？”曲将军继续问道。
“她是灵虞。”
四个字，如一声声远古的钟音，久久飘荡在曲将军饱经风霜的心里。
“帝女，不是和王上、王后……？”曲将军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孩，果真和王上有六七分相似。
“曲将军，我还活着。”上官赤将自己十九年来的大致经历讲给曲将军听。
“帝女，受苦了。”曲将军弯腰准备行拜礼。
“将军不必了。我在田野乡间游荡惯了，没有什么帝女的规矩。”上官赤扶住曲将军。
“既然帝女还在，臣这里有一样东西要还给您。”曲将军说着走向床榻，从床边的屉里拿出一个木闸。
曲将军将木闸交到上官赤的手里，“这是当年我与王上最后一面时，他交给我的。留下了一句话：人可以死去，真相不能蒙尘。他说若王室留有后人，不论是谁，交予他就好。在我这里放了十几年了，看来是一种安排。”
上官赤伸手接过木闸。
父亲这个称呼，此刻显得陌生又熟悉。陌生在已经十几年没有从自己嘴里叫出来了，熟悉在哪里都有父亲的影子在。
“曲将军，辛苦你了。”上官赤捧着手里的木闸，看向双鬓已然斑白的将军，心下一紧。
“应该的。帝女今后准备去往何方？”
“我，我……”
“将军不必问这么多，她该走了。”白孤牵起上官赤的手，向营帐外走去。
“把云斑唤来。”白孤对上官赤说。
上官赤迟疑了一下，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两人坐在云斑背上，向远处飞去。
曲将军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笑了笑。
这笑，也久违了……
云斑带着两人飞在半空中……
“总不能一直这样飞着吧。”上官赤看向悠然自得的白孤，心里莫名的有了一股邪火。
“木闸里面是什么，你不打开看看？”
上官赤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打开木闸。
木闸里是一封信：
吾此一生，别无他悔。终是信错人，惹祸身。
灵存千年，实乃祖先呕心沥血所成，湛不孝，家国易主。
东灵圣物交予萧问，望物有其用。
今天下大势已成，湛实属无奈，惟愿携妻女，与国长眠。
……
上官赤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云斑的背上。
极致的痛苦是无声的。
白孤缓缓将一只手放在上官赤的背上，轻轻地拍打。他闭上双眼，眉头轻蹙，又缓缓睁开眼。
上官赤收住抽泣声，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转头看向白孤。
“萧问是谁？”
“当年北萧的二皇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上官赤点了点头，将手放到头顶，取下束发圈，黑亮的长发散落开来，拂过红唇。
上官赤扣动束发圈，从里面拿出一小叠纸币，递给白孤。
“东灵遗军你帮我照料好。我没有多少钱，这些烦请你帮我买些厚些的衣物给他们。”
“我……”白孤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上官赤不容拒绝的眼神，他便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好，你帮我。
上官赤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谢谢了。”
“你现在想去哪里？”
“回西疆吧。你呢？”
“我四海为家。”
“天涯孤客，白孤，和你很配。”
上官赤转脸看向远方，如果不是云斑的振翅，她会觉得自己已经被这茫茫黑夜吞没，连同这世间的一切，霎时间吞了个干净。
黑夜里，就连死亡也可以无所畏惧，它比死亡更恐怖。
天韵旅馆……
旅馆的一处月台前，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望着远方。
云斑飞向月台，上官赤小心翼翼地从云斑背上站起来。
“白孤，你想去哪里告诉云斑好了，我先走了。”
“我……”
“商冰缘！”
没等白孤说话，上官赤纵身一跃，商冰缘脚踩栏杆，飞身上前。连忙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上官赤。
白孤坐在云斑的背上，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眼里泛着光，轻声笑了笑。
“云斑，你也累了吧。回去吧。”
白孤起身一跃，
“参商！”
一只大鸟应声飞来，接住白孤，向远处飞去。
次日，天韵旅馆……
清姝坐在梳妆镜前，静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言不语。
“清姝，你起了啊？”路遥从床上缓缓起来，着履，走到梳妆镜前，慢慢拿起木梳替清姝梳发。
“遥儿，我们回重华吧。”
“怎么了？”
清姝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路遥。
昨日……
街道的小巷里……
身着黑衣的人，将李清姝引到此处。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是谁？”
“你提问的机会不多，当真要问这个。”
李清姝心中顿时恍惚，镇定好思绪，又开口。
“吴参为何入狱？”
“违抗圣命。”
“他一心救人，圣上为何……”
“你的皇叔，他的性格你不了解吗？清宁县的瘟疫很难抑制，吴参医者圣心，想尽己所能救人。皇帝担心瘟疫散发太快，所以……”
“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听说过有人染病？”
“当然有，只是远没有清宁多罢了。何况吴参死后，你外公正好配出了解药，所以只有清宁如此。”
“还有！你……到底是谁？”李清姝瞳孔缓缓缩了起来，看向眼前的人。
黑衣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
“就是想休息休息。还有，我想陪陪母亲。外公去世的消息，她应该知道了。”
路遥从背后抱住清姝，安慰她道，“清姝，我和你一起，咱们回家。”
清姝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路遥的手背。
“好，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