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谢棠走水路南下时正是风和日丽,远帆昂扬而去。
入夜,船头
谢棠正在和身边的下人吩咐些什么,突然察觉到了角落里的动静,冷呵一声。
“谁!”
秦芩缓步移出来,双手紧握垂在身前,不时冒出冷汗,昏黄的灯光打在秦芩身上。她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不敢抬头,纠结了半天终于决定来承认错误。
两人沉默片刻,谢棠恍然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错觉。
忽而抬起头,笑道:“谢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棠保持着一个姿势,觉得自己眉头直跳,沉默的盯着秦芩看了半晌,直到看得秦芩心里发毛,终于,还是听到谢棠叹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下人未等谢棠吩咐,十分有眼色的退下。
谢棠解开身上的披风,顺手披在了秦芩身上:“夜间风大。”
“谢棠,你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我真的担心,你这次南下毫无准备,万一有人要杀你怎么办?万一,万一你解决不了这次暴乱,被困住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你走的倒是轻快,留我一个人在京城夜长梦多的,这几天我天天做噩梦你知道吗?你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秦芩一五一十的控诉着谢棠的罪行,仿佛谢棠做了天大的错事。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谢棠当然不知道秦芩口中的黑眼圈是什么,只见秦芩踮起脚尖就往谢棠面前凑,手还搭在谢棠的肩膀上,气息打在她的嘴边,打乱了她的心跳声。
一双澄净无瑕的眼眸与谢棠对视。
谢棠愣了片刻,又恍然被惊醒,别过头推开秦芩。
“胡闹些什么!”
“平日教的那些,全当做了耳旁风!”
“整日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陛下乃一国之君,怎可随意离京!”
“啊?”秦芩莫名其妙的看着谢棠,这些话连在一起,她怎么听不懂了呢?
谢棠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不情愿的抿了抿唇:“男女授受不亲,陛下行事不可如此……如此……”
“……”秦芩听到此处笑出了声,原来是在害羞。
就算是女扮男装也没必要演的这么逼真吧?也对,谢棠怎么也想不到,秦芩从一开始就知道谢棠是女子,还在她面前演戏呢。
见到秦芩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谢棠愤然离去。
“欸!你别生气啊!”
“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
“和小高将军有关,你想不想知道?”
……
秦芩最终还是惹恼了谢棠。
不是因为擅自离京,而是因为昨天晚上秦芩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太傅大人面子这么薄,因为那声笑一连三天都没搭理秦芩。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秦芩眯了眯眼,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晒太阳,那神情真是好不惬意。
西南地区民风淳朴又彪悍,许是这里散布着不少古族村落,他们大多依部落而居,朝廷政府不好管理。
这些年来,古族人与当地的汉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这次的洪灾反而成了两族纷争的导火索。
在原小说中,这次的洪水造成了很大的饥荒,西南古族人叛乱,分裂了西南地区。
这也是大盛四分五裂的开始。
秦芩很难不怀疑这背后有南方几大世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乐宁崔氏与谢家世代交好,暂且不提。其余几家里山南赵氏与昌吉孙氏,这些年隐隐有退出朝政的势头。
那便只剩永嘉安氏与江夏郑氏。
江夏郑氏。
秦芩在心里默念,江夏为青州州府,离绵州最近,更何况原文女主郑灵心就是郑氏旁支庶女,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说起这郑灵心,据说是医圣的传人,只可惜秦芩现在都无缘得见。
甚至两年前,秦芩派人在江南找到了医圣的隐居之处,问其人,依旧不得而知。
而去年,她又将郑氏查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找到这个人。唯一一个有可能的人,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真是奇了个怪了,难不成那篇小说写错了,还是说郑灵心根本就不存在?
秦芩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这狗屁小说不靠谱的很。
突然间,秦芩觉得天气晴转多云,并且隐隐有寒气靠近,仿佛上一秒还是和风煦日,下一秒就变得寒风凛凛。
秦芩连忙睁开眼,发现原来是谢棠站在自己面前,正好挡住了太阳。秦芩心中戚戚。
她双手不知所措的在身上摸索,仿佛在找什么东西。谢棠对此默不作声,看秦芩能变出什么花样。
忽然,秦芩从怀里掏出来一枚平安符放在谢棠手心,是秦芩不久前在相安国寺求来的。
谢棠摩挲着手中的符纸。
“这平安符是无明大师开光过的,定能保你此行平安。”
尽管谢棠依旧沉默不语,但秦芩知道,谢棠在笑。
海浪无声拍打着船头,如同谢棠的心跳一般。
“多谢。”
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差点打断了谢棠的思路,还好,我们谢大人很快的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谢棠将一套侍女的衣服递给秦芩。
“现在你理应在相安国寺反省己过,而不是现身绵州。好在当地官员没有见过你的真容,等到了绵州,你便扮作我的侍女,不可妄生事端。”
“我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吗?谢大人就放心好了。”秦芩拍拍胸脯保证,她话题一转,“对了谢大人,谢家这些年同江夏郑氏的有来往吗?”
“到达隔着千里,来往不多。为何有此疑问?”谢棠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青州与绵州相接,此次西南生乱难保不会与郑氏相关,提前防备一下,有备无患嘛。”
绵州兹安县
街道上卖花女手捧花篮,轻哼着独属于古族的婉转小调,咿咿呀呀。
尽管秦芩听不懂她口中的唱词,心中依旧被渲染了几分轻快。
即使历经灾祸,这片土地依旧显示着顽强生机,百废待兴。
不多时,细雨绵绵密密落下,撒落在石板长街上,谢棠持伞立于桥头,似乎在等什么人。
“公子,这是我们绵州特有的花,伊可花,公子要不要买几朵送给心上人,天神会保佑你们的。”卖花女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向谢棠介绍自己卖的花,期待着这位好看的公子买下他的花。
突然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几步之外,秦芩正在同谢棠招手。
“这些花我都要了。”
卖花女握着手里的银子,半晌反应过来:“多谢公子,祝两位百年好合。”
卖花女口音太重,况且还隔了这么远,秦芩实在没听出来她说的是什么:“她在说的什么?”
手中的伞向秦芩倾斜,谢棠将买来的花递给秦芩:“在夸你好看。”
“当真?可这花不是你买的吗?”
谢棠但笑不语。
“方才我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就追了上去,没想到竟然进了死路。等反应过来天上已经下雨了,还好你没走远。”紧接着,秦芩言归正传,“高将军快到了,我们要离开吗?我看最近街上的守卫变多了,再等下去怕是不好离开。”
两人脚步未停,往客栈方向走。
“万花节将至,再加上五年一度的江湖大比要开始,他们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每到这个时候,兹安就会涌现出一大批外地人,有富人途经此处留下观赏,也有江湖侠客不远万里赶来,当地的百姓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惊讶于谢棠等人的出现。
“江湖大比?”秦芩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些好奇的问道。
“兹安是江湖人的天堂,天高皇帝远,不受朝廷约束。再加上第一任武林盟主,便是古族乌岐部落的首领,所以江湖大比向来是在兹安举行。”
“兹安古族叛乱,江湖大比还能如期举行?也太小看朝廷了吧!”
“性情如此。”
万花节将至,两军就此停战,也未尝不可。秦芩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看向谢棠:“你看我也上去比一比怎么样?”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想上台比武?还是省省吧!”
秦芩被这道声音激起了怒火,正准备转过身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谢棠也寻声望了过去。
“冯眠!你敢再说一遍!”说话的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她正咬牙切齿得看着对面的少年。
两人年岁相同,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原来说的不是自己,秦芩好整以暇的准备看热闹。
“再说一遍也是三脚猫功夫。”
“昨天师父还夸我进步很大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起点低。”
“啊!!!我要撕烂你的嘴!”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咚咚两声,空了的酒壶敲在两人头顶,那两名年轻人不情不愿的都熄了火,喊了声:“师父。”
被喊师父的那名剑客没有理会他们俩,“店家,麻烦打壶酒。”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没意思,秦芩回过身,却发现谢棠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三人身上,“怎么了?他们有什么异常吗?”
“无事,回客栈吧。”谢棠还扶着秦芩的臂膀,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谢棠带着秦芩很快离开了,那名剑客望向两人停留的地方,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