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旁边的同事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吴轻在这家公司的最后一天。那叹气声说起来不算很重,又也许是她听错了。吴轻在公司人缘不算好,工作了半年多,没有一个称得上熟悉的同事。她脑子转的慢,没人愿意像在学校里一样教她。
“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可好了,从不让我操心。”这样的夸奖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
办公室空调冒着白烟,让人心底都渗透出寒意。
“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离职是自愿的…”吴轻脑子里飘着一两句零散的话,手上不知道要收拾些什么。虽然没有一点离别的伤感气氛,她还是觉得尴尬。
键盘的声音,鼠标的声音,走路鞋底碰到地面上,咔,挞,咔,嗒。两层叠加在一起。如影随形。
吴轻眯着眼,普通的光线也让她的眼睛有些隐隐的刺痛。
怎么所有人视线都湿哒哒的黏在她的身上,当她左脚离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又或许她应该先迈右脚。吴轻有些懊恼,她又做错了。
错,吴轻这些日子中犯了太多错。要不是犯了错,报应也不至于来的这么快。
“没有一点眼力见”
“亏你还是个本科生,连大专都不如”
“脑袋不知道变通”
“读书读傻了”
“干了几个月了没为公司创造出一点价值”
上司头上戴着个纸盒子,眉毛的地方用美工刀细细划出一条上挑的线。至于嘴巴的地方则用一支蓝色的圆珠笔画了一个环绕的圆圈。
吴轻眼神盯着桌子上的剪刀,手动把尖锐的部分朝向了自己。至于这些批评,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房东说下个月要上调百分之十五的房租,下个月就是离职的第四天。
吴轻从公司离职。她最舍不得的是靠墙那颗彩叶芋,空气不流通,水分太多,很快就会烂根死亡。它本该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体验应有的人生。
该回家了。
怎么要回家了。
“我的梦想是考出大山,然后再也不回来。”那是十八岁的吴轻在村口大树下嚎的一大嗓子。
旁边的老光棍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胸部,实在不是一个好听客,而她只要一转身,视线又会掉到她的屁股。吴轻无法分辨出这种眼神具体的含义,因为她见过太多次了,甚至会错误觉得这是“正常”视线的一部分。
全村上下无论年纪多小或者是多大,总会在突然的一个时候,就对着女性上下打量。
回家吧!
仿佛远古传来的呼唤,轰隆隆砸过来。吴轻一阵眩晕,头发紧紧咬着脸颊。
晚上十点四十四分,大巴到站。电闪雷鸣。风夹着雨,掀开了吴轻的裙子,她忍不住想干呕,咬紧牙关朝村子里走了去。
夜已经沉了,黑暗里,泥泞的路紧紧抓着吴轻的脚踝,两旁的树木张牙舞爪,把吴轻吞进阴影…
吴轻胆颤心惊,好几次想逃,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回家就好了,家里有围墙,有电灯,有烧火棍,有扫帚,有电话…
“回家!我要回家!”闪电在吴轻眼前劈开,她到家了。
暖黄的灯光,院子的一切如记忆中一样。吴轻把大锁一关,椅子顶在门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收拾一下东西,就能躲在被窝,好好睡一觉了。吴轻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咚!”
吴轻手上的箱子撞到门框,两条腿不听使唤般让她瘫坐在地。
床尾…床尾有人!
吴轻大张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心脏砰砰砰砰快要爆炸,冷汗从头冒到尾,浑身发软一动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