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凌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欲离开这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界,回过头来才发现,沈漠也前来伴驾。

    好像一切忽然间回到了原点,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他走出县衙门口,成国公已经跪迎在那里,阵仗隆重。他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匆匆赶来,那时候凌渊已经得救,成国公便未再带人进去,而是静静在外面等候。

    县衙门口停放着两驾马车,一样的高大宽敞,一样的富丽堂皇。

    沈漠看着眼前的光景,抚摸了下腰侧绣春刀的刀柄,目光忽明忽暗,舒放怎么来了?他又抬眼看了下凌渊,陛下似乎没发觉他黯淡下来的神色,只是微笑着走向成国公准备好的马车。

    绕过了沈漠为他准备的另一辆。

    踏上马车,凌渊回头淡淡出声,“把罪臣沈漠收押诏狱,容后发落。”话音落地,冷的如二月雨,冰寒彻骨。

    沈漠的瞳孔动了动,他曾想过,若是陛下恢复了记忆,最坏的结果便是同从前一样,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他仍然是陛下的鹰犬,为他效力。

    就好像凌瑾从没出现过,他也没有认识过完全不同的陛下。

    但出乎意料的是,凌渊甫一归来,便要治他的罪,沈漠自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但也只是愣在原地,任由成国公舒放指派人将他左右架住,并目光不善地盯着他,生怕他逃走似的。

    锦衣卫上下自然不服,他们为了陛下尽心竭力,在指挥使的带领下不眠不休,任劳任怨,怎么到头来却落了个卸磨杀驴的结局。

    李必与宋云还有一众弟兄正要求情,或者适当的时候,干他丫的,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加上积累下来的劳累,让他们眼中燃起了怒火。

    沈漠看出来了手下的蠢蠢欲动,只吩咐道,“锦衣卫众人都退下,回去办你们的差。”

    然后不再出声,沉默跟着押着他的人上了后面的马车。

    得到命令前来接应的张青松从马车后面冒出来,在地上啐了一口,“忙活了一个来月,反而给他人做了嫁衣,真他丫的不值。”

    宋云走过来,“头儿,指挥使被下狱了,我们怎么办?”

    张青松总还算是老道的,方才他就静静待在马车后面没有出声,就是怕这帮年轻的起了逆反,明着和陛下还有成国公的人动起干戈,他好可以火速离去,找来江老大来说和。

    不过这种糟糕的局面被指挥使及时止住了。

    只是他心中升起了疑窦,指挥使到底是哪里触犯了龙颜,以至于陛下刚逃离生天,就这么着急要治他的罪。

    “还能怎么办?回去请江老大出面,至少先让指挥使在狱里好受一些。”

    ·

    莫槐听闻了庆佐的死讯,还来不及心痛,就又有消息来报,说失踪了一月有余的陛下归来了。他心中一凛,难不成凌渊恢复记忆了?

    他心中开始盘算着自己手中押的宝,开国皇帝凌启共有六子,平安长到及冠成人的一共有三位。太子凌昊,谨王凌渊及诚王凌川。

    莫槐一直跟在高帝身边侍候,多年来也跟着高帝对几位皇子的表现有所了解,也在默默为自己对权力的贪欲找个能兜底的人,所以他最开始便接近太子凌昊,也确实成功了。

    他成为了东厂督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是表面的,有段日子,他甚至凌驾在皇帝的权利之上,那真是一段痛快日子。

    三人之中,唯有凌渊性子最为捉摸不透,让他不知如何拿捏,而诚王凌川平日里纨绔不羁,受凌昊的影响对东厂也颇为亲近。

    所以在凌昊死后他有心将凌川扶持上位,继续自己“亚父”的梦想。

    却没想到这一目的并未达逞,凌渊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洗脱了自己刺杀皇兄凌昊的嫌疑,甚至众望所归的顺利继位。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可是他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莫槐想。

    可现在情势摆在眼前,庆佐死了,庆佑被关在了御史台,莫槐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他能活到现在就是对情势有着精准的判断,眼光可谓是毒辣得狠,却在凌渊这里处处碰壁,这都仰赖于沈漠。

    现在不适合出动,只有蛰伏,另寻找机会。

    他于是整理好心情,让小太监找出他最隆重的衣帽,他要带上最灿烂的笑脸亲自去迎接陛下归来。

    陛下归来,是多么大的一件事啊,作为东厂督主可要给足了场面才是。

    只是同时,他悄悄派人去联系了诚王,开出条件,只要对方能帮忙保住东厂,他愿意与之分享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和财富,也会帮助诚王赢取这片江山。

    ·

    莫槐最终吃了个闭门羹。

    凌渊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回朝,也并没有打算立刻去清算那些旧账,而是在接近皇城的时候悄悄换了马车,径自回到了寝宫之中。

    既然外人说他病了,那么他现在就是病愈了。

    成国公心中不放心,一直跟着陛下直到宫内,还要贴身保护他。

    凌渊看着这人高马大的边关大元帅守在自己身边,觉得这阵仗大得很,他还怎么休息?

    “朕有一事要问你。”

    舒放心中欢喜,自打陛下回宫,一直都是自己在身边侍候着,那个他一向看不惯的沈漠,那个在陛下失忆时伪装接近陛下的沈漠,现在人在哪里呢?

    还不是被关进了锦衣卫自己的诏狱?

    而现在,他舒放就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陛下请讲。”

    “之前让你去查的西苑大火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凌渊侧靠在软榻上,一手支着额头,自打回来后,额头便针刺般得痛,疼得缠绵,他知道,这是忽然恢复记忆之后该有的痛楚正在一点一点找来。

    他习惯性想叫沈漠来给自己揉揉,有时候身体上的习惯要更难以克服,要不断提醒自己忍住某些不该有的行为。以至于听着舒放在那里讲,凌渊差点走神。

    “陛下,那日沈漠的行踪几乎与陛下重合,不同的是,似乎是有什么人刻意引着沈漠离开,正好错过了陛下,才使得陛下遭遇不测。”

    凌渊听闻坐起身,“那日在场的还有谁?”

    舒放:“臣还在带人查,不过种种证据表明,那人很可能是东厂之人。”

    凌渊坐直身子,心头忽然觉得轻了些,仿佛有什么大石块终于落了下去,他摆了摆手,对舒放道,“继续查下去,务必要获取更多证据,当时究竟是谁要害朕,朕岂能放过他们?”

    舒放领命下去,全然忘记方才想要一直守护在陛下身前的决心。

    于是凌渊身边一下子空了。因为对宦官的不信任,他身边从未留下什么近侍,过去在深宫还是前段时间的小院里,他的身边一直都只有一个沈漠。

    而现在,只有外面轮流守着的侍卫还算是个活物,无声陪着他。

    凌渊揉了揉自己的头,不禁嗤笑一声。

    原来沈漠并没有背叛过他。

    就算西苑大火那日,沈漠并不是要加害于他的那些人中的一员,但因着他的护驾不力,治他一个罪,让他在诏狱中受一些苦也不为过吧。

    毕竟他身为凌瑾的时候,沈漠可是没少冒犯他呢。

    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凌瑾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失而复得的那块佩玉带子松开掉了出来,滚落到地上去。

    连它也在提醒凌渊,帮沈漠引起他的注意。

    索性将玉佩随手扔进床头的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

    ·

    北镇抚司地下,离刑堂不远的地方,诏狱。

    沈漠被扒光了衣服,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坐在清冷的牢房里,静默不语。

    诏狱里很久不进新人了,平日里充斥在审讯室的哭嚎与鬼叫,还有躺在牢房内半死不活的犯人的呻吟声几乎不见。

    沈漠忽然觉得周围好寂静。

    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不同的是,经过这些年,他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那时候世家公子的心性早已经磨没了,另外一个沈漠则从地狱回来了。

    他听见有脚步声不断靠近,声音愈发清晰,看来是来找他的。

    沈漠抬眼望过去,没想到进入眼帘的不是来提审他的同僚,而是师父江椿。

    江椿隔着木栅栏嘲笑了一番,“爱徒,没想到吧,是为师提审的你。”

    沈漠笑道,“师父可不要手下留情才是。”

    人人都说沈漠是玉面修罗,那是因为很少有人见识到锦衣卫鼎盛时期,江椿的刑讯手段,那才是真正的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漠问道:“是陛下让师父审问我的?”

    江椿冲他招了招手,让沈漠凑近一些,神秘道,“徒儿,依为师看,陛下并非是真的恼你。否则怎么把你关到自家地盘?”

    沈漠一时没明白师父的意思,面上愣了愣,不作答。

    江椿心里怒其不争,怎么自己这么看重的徒弟这方面却是个榆木脑袋呢?

    “笨蛋!”江椿骂了他一句,伸手敲了下徒弟的脑袋,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陛下许是看见你就心乱,好好想想从前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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