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一切都寂静无声,奚殷甚至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
直到轿子停下,奚殷才从昏沉中醒来,他们竟还在轿中下了迷药。
她捏了捏手中的珠子,这是临走前,季燕寒递给她的,有了这颗珠子,季燕寒他们就可以凭借它的气息找到自己。
阴测测的声音传入耳畔:“请下轿吧。”一只苍白的手伸到她面前。
奚殷收好珠子,将手搭在上面,只是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奚殷就连忙收回手,没有其它的,这人的手实在是太凉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冰。
可那只手容不得她逃脱,又向前一步,将奚殷活生生扯下轿来。
下了轿后,她眼上蒙的红绸依旧没有被拿下来,那只手牵着她走了一段路,好似进了一个山洞里。
突然,那只手放开了她,将她往前一步推去,她知道,这是到那山神的老巢了。
在原地没站了多久,奚殷只觉得浑身似是要被冻住了,这洞内怎么比外面还冷,不对,这股寒气明明是只冲着她这一个来的。
那股寒气貌似饶到了她身后,奚殷握紧了手中的火符,蒙在眼睛上的红绸掉落了,一只长满黑色疙瘩的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奚殷转头才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东西的脸上只有一双不对称的眼睛,一张极薄的唇覆在其上,没有鼻子,整张脸极其不协调,皱巴巴的。
长满黑色疙瘩的手挑起奚殷的下巴,发出的声音与他的面容极其不符,爽朗意气,“好个标志的小美人,这次定能让我的容貌维持的更久些。”
维持容貌,那些被当成祭品的女子难不成都被他用在此处,好狠毒。
奚殷环视了山洞内的情况,洞内空荡荡的,只在中间有一座巨大的神像,刻得是风神俊朗,端得是清风皓月,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手中的珠子微微发烫,季燕寒他们找过来了。
那人的手刚离开,奚殷连忙掏出一张火符贴了上去,那人的手瞬间烧了起来,还传出一股子糊味。
奚殷顺势掏出大把的火符往他身上贴去,身旁弥漫了不少烟雾,那人也痛得直叫唤。
“小姑娘胆子很大啊。”
这些火符撑不了多久,得先去找季燕寒他们汇合,凭她自己和这些火符恐怕对付不了他们,待火符失效,被收拾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刚要往洞口跑去,那人却先她一步,将洞门关闭。
这下真是死翘翘了,奚殷甩出几张火符先制住他。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洞内这么空旷,这妖怪占山为王,怎么可能舍得只有这么个洞做老巢,这洞里肯定还有别的通道。
会是哪里,神像,是神像!
这洞中若是有机关,定然是在这神像身上了。
奚殷最后甩出两张火符贴在那人的脸上,乘他视线被遮掩,快步绕到了神像身后。
在神像身上摸索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发现了暗格。
按下机关后,神像背后打开了一面门,来不及多想,奚殷顺着走进去。
四下黑暗,处处透露着诡异,奚殷燃了一张火符用来照亮,继续向前走着。
季燕寒他们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往前走,为他们的到来争取时间,也为自己争取活命时间。
走着走着,好似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额头,用火符凑近一看,竟然是人头骷髅。
一人一骷髅,一个在地上站着,一个在顶上挂着,现在就这么四目相对着。
奚殷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险些叫出声来,这一退,身后也撞到了东西。
转身用火符一照,竟也是一具倒挂在顶上的骷髅,她多燃了两张火符,发现这里竟然都挂满了骷髅,莫非都是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女子的。
她强忍恐惧继续往前走着,到头时,发现了一堵石门,门上有个玉环把手。
奚殷用尽全力才终于推开,灯火燃起,别有洞天。
洞内灯火通明,与奚殷身后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反差。
与其说是洞,不如说是大殿,因为实在是金碧辉煌,四面都点了白玉灯,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座神像。
奚殷收了火符,向前走近,这座神像明显比外面那座精致了许多,眉目之间,传神入画,惟妙惟肖,就像是活了一样。
再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是座女神像,而外面那座却是男子,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神像之后停着一座棺材,奚殷上前查看,棺材之中竟然躺着一位年轻女子。
衣着华丽,相貌不凡,肤若凝脂,好似还是笑着的。
奚殷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此人竟然已经死了,但尸体为何保存的如此之好。
对着面前这张脸,奚殷却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女子的脸怎么与那座神女像如此相像。
她连忙退回去细看那女神像的脸,错不了,这女神像刻得就是那棺材中的女子,就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样。
来不及细想,奚殷便被一人从背后狠狠掐住脖子。
力道之狠毒,奚殷强撑着掏出一张火符贴在那人手上,那人手一松,奚殷连忙躲到一边去。
掐她脖子的与外面的不是同一人,外面那人相貌怪异丑陋,但面前的人却生得一副好容貌,但也是让人说不出的奇怪。
对了,是外面那座神像,难不成神像显灵了,如果不是,那就还是刚才那人。
两座神像皆是照着真人雕刻,直觉告诉奚殷这两者之间定然有联系。
待那声音一出,奚殷知道错不了了,就是刚才外面那人。
“你往哪里躲不好,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往这里躲。”
奚殷尝试着拖延时间:“怎么,你绑了人家姑娘,却连尸体都不放过,要私藏在此处,为了满足你的一己之私吗?”
“你懂什么!你怎么会懂!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懂!”那人好似急了,语气变得偏执起来。
“所有打扰到她的人都该死,都该死!”他竟然开始笑起来。
笑起来是好听的,但在奚殷听来却分外惊悚。
还没等她甩出火符,身前挂的芥子袋就被他施法夺了去。
外面好似传来了声响,山洞口的结界被破开了,奚殷感动的都快要哭了,主角团终于来了,得救了。
那人却丝毫不慌,在奚殷分神之际,将她打晕了。
他的嘴角露出温柔似水的笑,“阿吟,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
时值冬日,临安城内落雪了。
奚殷醒来时,几片雪花落下,从她的身体里穿过,静静的躺在地上。
脑子里有些混沌,她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竟然可以透过自己的手看到对面的景物,她变成透明的了。
这意味着什么,奚殷脑子一激灵,难不成她死了,不对,就算她真的死了,任务会重置,无论怎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系统,系统。”她在脑海里疯狂叫着,试图唤醒它。
“我在。”系统仿佛料到了她要问什么,接上话,“任务正常进行中,无异常。”
无异常,那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要怎么回去,她忍不住问系统:“这是哪里?我要怎么回去?”
“这里是临安城,准确来说是往昔音的幻象,宿主不属于幻象中出现的人物,所以并不会显形。”
“至于回去,就要找到到底是谁将你拉进往昔音的。”
“然后呢?”奚殷等待着系统的回答,系统却迟迟不语。
“不在原书任务线中,请宿主自己解决。”系统说完后,匆匆下线。
奚殷在心里暗骂几句,却只得妥协,现在别人也看不到自己,行走调查倒是方便,但往哪查是个问题。
她细细想了想,自己在洞中被打晕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谁,不是那个丑陋的“山神”,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
难不成是他,可他为什么要将她拉进往昔音,他有什么目的?
奚殷正想着,自己好像被一根线扯着走,怎么也回不了头,她只得跟着走了一段路。
跟着那根线,奚殷在雪中走到了城外一处树林。
冬日寒凉,冻得人直打颤,前不远的一棵枯树下,有个约莫八九岁的男童在树下抚琴,衣衫单薄,脸被冻得通红。
奚殷慢慢靠近,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观察,可能是忘了别人看不见自己,她始终躲在一棵树后偷看。
为什么自己会被引到这里,难不成是面前这个小孩子,她只得慢慢观察。
那男童琴弹得极好,琴声幽幽,奚殷不禁沉醉,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将奚殷的思绪拉回,她继续盯着那处看。
一个衣裳华丽的女童出现在那个男童身后,两人光是从衣着上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女童怎么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你的琴弹得真好听。”声音像凌寒中开出的凌霄花。
琴声戛然而止,弹奏的男童也回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纯然无害,不参杂一丝一毫异样的情感。
那男童出声询问:“你是何人?”
“我吗?”那小女童娇甜的声音静静流淌在冬日里:“我是听你弹琴的人呀。”
“你的琴弹得真好,比我弹得好多了。”
衣衫单薄的男童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通红的手,“真的吗?以前从未有人说过我的琴弹得好听,你是第一个。”
枯败的老树下,终于长出鲜嫩的绿芽来。
“我能和你一起弹吗?”
那男童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但心中却是有几分欢喜的。
“嗯,可以。”小女童顺势坐在他旁边,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那女童听见声音,欲要离开,却想起身旁的人,她随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玉佩放到他的手中,“我得先走了,这个玉佩给你,当做我们的约定,我以后还会来这里的,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弹琴的。”
话刚说完,那女童向那女人奔去,回眸朝他一笑。
寒冰中绽放新花,他想去赌一个承诺。
气质不凡的妇人将那女童拥进怀里,搓了搓她的手,语气温柔:“阿吟,你跑去哪里儿?娘亲要担心死了。”
阿吟露出个甜笑:“娘亲,今日我遇见了一个大琴师,他的琴弹得可好听了。”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枯败的老树下,空无一物,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不止阿吟一个人疑惑,奚殷也很困惑,人去哪里了呢?
回头一看,那男童正躲在自己身旁的树后,偷偷注视着这一切。
那妇人没见到人,以为是小孩子开玩笑,转身拉着小女童进门去了。
奚殷这才注意到,那门匾上的字——天音寺。
“死兔崽子,你又跑去哪里偷懒了,再不回来,腿给你打断。”一位方丈拿着扫帚到门口巡视。
那男童将琴藏在树后,小心翼翼的跑到方丈跟前。
忽然,他腿上吃痛,还未曾反应过来,方丈早已牢牢抓住他的手。
毕竟是个孩子定然是反抗不了的,只得硬生生挨打。
奚殷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方丈的身体。
她想做点什么,但她什么也做不了。